我以我之骨血，護你安寧盛世！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時，楚望辰就帶著元火，押送著馬少元、何誌遠等一眾，快馬加鞭前往暉都了。要知道，如果四年前的驅狼關戰役，以及此次的蒙圖偷襲事件，若都是馬少元與紮哈爾暗中勾結導致的，又不知，以前和蒙圖的多次衝突，是否依然有馬少元的身影，亦或是類似馬少元這一類人的影子在裡麵。
這些懷疑，都不得不深究，也不得不令人懷疑，隻是這些事，楚望辰沒有告訴方予安，他還是希望，若有些事情，他可以替方予安想的更多一些，做的更多一些，那方予安是不是就能背負的少一些，那她的人生，是不是就可以更快樂一些，更恣意一些。
楚望辰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停留，儘管他知道，方予安就在他身後的某一所營帳裡，默默地注視著他的身影，他也依舊沒有回頭。
他用行動告訴了方予安，不用相送。
楚望辰離開之後，方予安去了演武場，看見破風軍終於有模有樣地在訓練；她又去了馬場，看到逐影又在調戲馬場裡的其他小馬駒；她還出了營區，去戎暉城的街道轉了轉，在地道裡走了走。然後，她登上了驅狼關的城頭。
方予安撫摸著驅狼關上的城牆，想象著多年前，她的父親母親就是在這裡浴血奮戰，她的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嘶吼聲；城牆底部那無法洗刷乾淨地暗紅色，昭示著有多少人喪生在世世代代對蒙圖的戰役中。
方予安還去虎牢關。看著熟悉的訓練場地和設備，那裡也有她曾流下的汗水；還有虎牢關的城頭，點燃狼煙的哨所，那些前幾日裡戰死的戰士的姓名。
“方教官，我可以跟您一起去暉都嗎？”一個和方予安年齡差不多大的士兵，看到方予安在默默出神，忍不住出聲問道。
方予安認出了他，他是那日跟著楚望辰一起下到無月崖底下去救她的士兵之一。“我認得你，那日多謝你，下到崖底，找到了我。”
“方教官，我特彆欽佩您，我能跟您一起去暉都嗎？李大哥死了，這裡成了我的傷心地，我想跟您去暉都，我想離開這裡。”張奎亮小聲抽泣道。
張奎亮口中的李大哥，方予安是有印象的，隻是沒想到，那個憨厚老實的李連章，竟然就這樣犧牲了。
“你記得所有犧牲的人，是嗎？”
“是的，除了李大哥，還賀大哥，張大哥，強子，華子，虎牢關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記得。可是如今除了我們十幾人，其他人都犧牲了。”
方予安也悲從中來。若是她可以再早一點想通紮哈爾的陰謀，若她那日能夠再早一點趕回來救援，那麼虎牢關的那些人，也許也不會那麼快就犧牲。
然而逝者已矣。“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方教官，我叫張奎亮。”
“奎亮，我交代給你一件事情，若你能辦好了，就能跟著我一起去暉都了。”
“方教官，你說什麼事？我一定能辦到！”
“好！我要你找人為我製作一種名牌，上麵刻有此次虎牢關犧牲戰士的姓名，年齡，軍銜，所屬隊伍，要小巧，能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裡的那種。”
“方教官，是你那種可以供奉在佛堂的玉牌，對嗎？”
“對的，那是玉牌的成本太高了，此次時間緊迫，來不及了，你找人做一批木牌吧，但是要做的精致一些。”
“好的！末將保證完成任務！”說完，張奎亮就跑開了。方予安看著這個突然又變得很高興的張奎亮，一時間感慨萬千。
方予安沒想到張奎亮的速度這麼快，第三天，他就拿著已經做好的四百多個木名牌來找方予安。
方予安看著手中這四百多個名牌，就好似有四百多塊石頭一樣，壓在自己的心上。
她將這些名牌，裝在一個匣子裡，朝方弘翊的營帳走去。
方弘翊正坐在那幅巨大的北境的全域圖麵前出神，連方予安進來了他都不知道。
方予安放下匣子，緊緊地跪坐在地上，將頭枕在方弘翊的腿上時，方弘翊才終於看見方予安。
“予安，你怎麼來了。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方弘翊自然的將手放在方予安的頭頂，順了順她因為走快了幾步，而淩亂的發梢。
“祖父，孫女前日去了趟虎牢關。虎牢關原本有駐軍五百人左右，可是在蒙圖人偷襲下活下來的，僅剩十七人。很多犧牲的人，孫女見過，但是卻叫不上名字；而更多的，是連見都沒有見過的人。孫女不想忘了他們，也不敢忘了他們，我們所有人，都不該忘記他們。所以孫女找人做了這個，想在虎牢關附近，為他們立一個衣冠塚，讓他們在這裡，受到供奉，能夠永遠地庇護北境。”
方弘翊看著眼前的這些木牌，眼睛不由地濕潤了起來。一場戰爭下來，死傷不知幾何，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記得那些已經離開了的人？可是如果不記得犧牲，又如何珍惜？
“你的想法很好，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在離開前，咱們爺倆一起去祭拜他們。”
“祖父，予安其實還有一個想法。雖然部隊裡麵對於每一位戰士都會登名造冊，但是很多人犧牲時，會被斬首，會被毀容，有些，我們甚至無法核實他真正的身份。所以孫女想，這樣的名牌，是不是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要佩戴一個？若是有天不幸戰死沙場，那這個名牌，可能就是我們唯一的身份。
我們可以在每一個木牌背麵，用特殊的手法記下暗語，每個暗語都會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祖父的手上屆時會有一本類似密碼本一樣的檔案，用來核對名牌所代表的人的身份，這樣哪怕是彆的人想好冒領，但他隻要不知道暗語，就會被我們的人識破。雖然這樣做也有可能會被壞人利用，但我想，不管怎麼樣，也總比無名無姓的犧牲，被人遺忘的要好。”
方予安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方弘翊。這是方予安參考現代，某國的軍隊對於軍人的身份記錄的方法，想出來的。她希望，若戰爭必然會發生，那每一位犧牲的人，他們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也是能夠被人銘記的。
“我們還可以再戎暉城裡，建一座石碑，上麵刻著我們定北軍每一次對抗蒙圖人的戰役，每一次，犧牲掉的人數，每一次，我們為重建戎暉城，付出的努力。百姓們應該知道，他們究竟是被怎樣的一群人守護著的，他們也應該知道，自己的恩人，到底是誰。”
方弘翊被方予安的這些話，震驚地說不出來一句話來。他從未想過，有些事情，還可以這樣去做。方予安說的沒錯，他們方家人，定北軍，為這座永不日落的城，付出了這麼多，那些已經犧牲掉姓名的士兵，他們付出了那麼多，理應被所有人銘記！
“予安，你真的長大了。你想的真好，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儘快給我們現有的士兵，都配上這樣的名牌。至於石碑的事情，這件事當然也要做，但是不能由我們自己去做。我回去找蔣茂成去談一下這個事的。”
“剛好你今日來，祖父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此次回暉都，有些事情，恐怕我們在藏著掖著，反而會引得他人的猜忌，所以予安，你要有心理準備。”
其實方予安早就想到了，早在方予懷一次又一次寫信催她儘快來北境開始，她就預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祖父您放心吧，孫女會做好的。”
方弘翊看著信心滿滿地方予安，不由得好笑，“傻丫頭，你以為這跟你剛來戎暉城，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就能解決掉的事嗎？暉都是什麼地方？隨隨便便拉出來的人，都可能是個人精。”看著方予安頓時瞪大的雙眼，方弘翊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眉頭。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祖父剛才說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這個好消息就是，你可以帶著你的破風軍，一起回暉都了。”
“您說的是真的嗎祖父？我真的可以帶著破風軍一起回暉都？！”這簡直太棒了！
“自然是真的，祖父何時又騙過你。祖父近日路過演武場，看他們連訓練時都沒精打采的，你快去把這個好消息也告訴他們吧，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吧唧一聲，方予安猝不及防地在方弘翊的臉上親了一下，“祖父，您真是太好了！我要去告訴張德元他們，還要去告訴哥哥！哥哥一定羨慕死我了！”方予安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去，這絕對是她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