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之骨血,護你安寧盛世!
“不能退!江陽府就是我們的底線!若我們退進城去,若這些賊人強攻,我們是抵擋不住的!錢文博,派人去找周正和李良!務必要讓他們儘快找到京畿衛,帶回來!”方予安厲聲說道。
“是!”沒有得到方予安的首肯,即使錢文博他們多麼希望能夠退守城內,都不會有任何一人會擅自後退的,隻能拚儘全力奮戰到最後!
元火和元烈帶著為數不多的破風軍,以及三三兩兩的江陽府衙,奔波在岸邊。破風軍一麵忙著將長矛當做箭射出去,以迎擊海寇,一麵清理岸邊的石塊,搭建防禦工事,而江陽府衙的人,負責往後方運送受傷的士兵和百姓,幫助百姓疏散,隱藏。還有少數幾個會水的,潛水遊過去,準備梟首。
“這到底怎麼回事?以前海寇來了,我們隻用交點錢,這些海寇就走了;可是自從那什麼方大人來了以後,先是借我們的船去打海寇,結果一個人都沒打下來,反而是我們的船都被射成了篩子;再是海寇朝我們扔大炮仗,這把我們的人都炸死了!船也炸毀了!這以後讓我們可怎麼活啊!”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起初隻有人敢偷偷地小聲抱怨,沒想到才過了沒多久,不理解和抱怨的聲音竟越來越大!有些人甚至開始激動地推搡起守衛來!
“都是你們這些當兵的沒能力!海寇趕不跑,山匪又不敢打;既然打不過,又為什麼要招惹他們?現在把這些海寇都惹急了,結果最後死的都是我們老百姓!”
“你們這些狗官,海寇和山匪來了就躲起來,讓我們給這個給點錢,給那個給點錢,把我們的血汗錢都搜刮乾淨了,又跑出來征我們的稅!你們和那些海寇、土匪又有什麼區彆?!”
“對!就是狗官!兄弟們!抓住這些狗官!把他們送給海寇!惹惱海寇的是他們這些狗官!不是我們!我們去求求海寇,讓他們饒了我們吧!”
民眾的情緒,一旦不小心被煽動起來,就很難被平複了。守衛們剛開始隻是被推搡,到最後竟被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圍攻了起來。
“王爺!不好了!海寇從棲霞口那上岸了!”
“再去調人!務必要守住!這的百姓不用管了!先把這裡守好!”楚望辰當機立斷,不再分出人力來安撫這些百姓。等以後徹底剿滅了海寇之後,他們都會明白的。
長矛用完了,就用船槳代替長矛;船槳用完了,就拆船,將船身上較長的船板拆下,磨尖,再繼續射;等船也拆完了,就用刺刀,用弩箭!總之,用一些可用之物,誓要將海寇攔住!
“方教官!再打下去,咱們破風軍就一個也不剩了!”對麵的山匪,明明已經死了近千人了,但是後方竟然依然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朝這裡跑來。方予安想不明白,破風軍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的山匪!
“方教官,退回城內吧!再這樣下去,咱們這些人都要死在這裡了!”張德元持刀的右手,已經被敵人砍傷,他隻能彆扭的用不熟練的左手,顫抖著繼續揮砍著。
方予安看著眼前這幾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如今渾身沾滿血汙,幾乎所有人的身上都掛了彩。
“好!我們退回城內!”方予安鬆口,錢文博連忙跑回到城門口,“快開城門!”然而,城門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錢文博不甘心地再次高聲喊道,“快開城門!開城門!”然而江陽府城的大門,卻依舊紋絲未動。
眼看著身旁的破風軍兄弟又有一人躺下,錢文博怒急攻心,喉頭一股腥甜湧出,“快開城門!敢違令者,殺無赦!”隻是,城門依舊沒有被打開。
錢文博目眥欲裂,但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回頭,繼續同那些山匪拚殺。
“方教官,城門未開!我們回不去了!”錢文博帶著哭腔向方予安說道。一瞬間,方予安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好似被凍住了一般。這種被背刺的感覺,她在上一世臨死之前,也感受過。
方予安搖了搖頭,努力控製住心神,“再去叫門!其他人,繼續迎敵!”
錢文博再次翻身,朝城門飛奔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道,“快開門啊!”
“都是因為你們!本來我們隻用給點錢就能活命!就是因為你們來了,如今我們都要死了!要死也是你們先死!你們去死吧!”城門內,原本守城的守衛都去岸邊迎敵去了,將守門的任務臨時交給了兩個平日裡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百姓,不成想,原本是最後的退路,如今卻變成一扇鐵水澆灌的死門。
又有一人倒下了,好像是馬茂才?太遠了,方予安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上被濺上了血,她顧不得擦,兩隻手臂像機械似得,無知無覺的揮砍著;
好像又有一人倒下了,這次是誰?方予安無法扭頭去看,她隻知道,她從戎暉城帶出來的破風軍,她承諾要引領他們成為大啟最耀眼的隊伍,如今隻剩下十幾人了。不,或許還會繼續失去。
突然,方予安被對麵的反光閃了一下眼睛,隻是一瞬間,‘刺啦’一聲,有什麼東西砍中了她的左肩,她被壓得跪在了地上。
一個高大的身影,持一把鋸齒鋼刀立在她的眼前。方予安忍著劇痛,雙手一絞,奮力將砍在肩上的大刀給扛了起來。
“方教官!”張德元看見方予安受了傷,從遠處奔了過來。而還在繼續叫門的錢文博也看到了,這一幕,“方教官!”
‘噗通’一聲,錢文博跪了下來!
“我求求你們,開門吧!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我們都會死的!求求你們開開城門吧,她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啊,她還是個孩子啊!”
然而門後傳來的卻是不堪入耳的聲音。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深深地紮入錢文博的心裡。然而他還是頑固地磕著頭,請求著這些,他們用命來守護的人。
方予安和僅剩的幾位破風軍,被山匪逼的逐步退至江陽府的城門口,他們看到錢文博跪在城門前乞求著,便又有幾位也跪了下來,他們都是膝下有黃金的錚錚鐵骨,如今為了方予安,為了破風軍還能有人留下來,他們將自己的尊嚴,跪在了地上,砸進了土裡。
方予安看到眼前這一幕,突然就覺得酸澀無比。“彆,彆跪!就算死,也要站著死!”方予安拖著自己已經無法動彈地左胳膊,拚命地用剩下的一隻手,想要將他們從地上拽起來,卻始終無法成功。
那些山匪許是看到他們後退無門,竟放下了兵刃,每個人都露出譏諷地笑容,像看傻子般的看著方予安他們,一步步地朝他們走來。
而方予安拚儘了全身的力氣,也拽不起任何一個人時,她終於放棄了。她背靠著城門,緩緩地坐了下來。看向錢文博和張德元等人,“你們從戎暉城就一直跟著我,走到這一步,你們後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