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聲聲尖利,但其中滿腔情懷為慈母,憂愁、擔心,潺潺酸楚充溢。
都道人心是肉長的,卻不知肉也分類。
明白以後李阿爹笑了起來,透著譏諷道“十年了,她雖不是你肚子裡出來,但也實實在在喊了你十年的娘,你的心裡竟一絲一毫都沒有她。”
“不過,”李阿爹緩緩轉過頭來,神色有著些許悲愴“你這般也是對的,是我先不把你放在心裡的。”
這話聽得李氏一怔,她的心裡忽然湧起一股不安,有些不太想聽到接下來的話,隻是卻沒了後悔的機會。
“我李青一輩子沒本事,不僅救不了她也給不了好的與阿堇,就連你所看到的那根簪子,都是花苓臨終前留下的。”
儘管當下情形糟糕,但李氏仍舊在李阿爹念道那人名字時,感到了滿是傾心的溫柔。她的手不自覺的鬆開,狼狽地躲開掉李阿爹的目光。
有些人不是比不比的問題,而是有沒有資格比。
良久,李阿爹才低歎一聲,抽步離去。
那天二人吵得厲害,幾個孩子心驚膽跳地守在外邊。待動靜平息不多久,最出頭的李堇荁便先見到李阿爹黑著臉從裡屋出來,手上拿著匆忙收拾好的東西,接著囑咐要她照料好家中以後,便去了藥廬長住。
對於爹娘之間的變故雖然不知原因,但見李氏麵色陰得嚇人,幾個孩子便都老實縮起來,令得家中氣氛很是壓抑。
不過這不自在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一個噩耗已經砸了過來。
就在臨近靈源收徒前的五天,早晨與李阿爹一同進城的老李頭,還不到西下就慌慌忙忙趕回李家村敲開了李堇荁家的門。
大門“砰砰砰”的直響,“阿青家的,阿青家的!”老李頭聲音沙啞的厲害,但是他努力把話給吐清“阿青家媳婦,你快出來,出事了,你家李青出事了!”
正鬨頭暈的李氏心煩著,本來還想臭罵一頓外麵的人,但聽得那話後便嚇清醒了。
她趕忙起身趿拉著去開門,見到老李頭後就直衝著大喊道“咋了?咋了?叔,我當家的咋了,什麼出事了?啊?”
突然開門讓老李頭差點栽地上,他穩住身子,舔舔乾裂的嘴唇“今日我們準備回家的時候,還未走近城門,呼,就有個兵頭子過來問了幾句,我還沒眨幾下眼呐,阿青就被押著拽走。”
回憶起當時情況,老李頭臉上慢慢顯現驚恐,他有點哆嗦的道“我不過走上前向問問啥事,那兵頭子啥都不說直接拿出大砍刀對著我,說是敢阻撓,連我一塊抓!”
“我我,那兵頭子好是嚇人,我隻能趕緊地跑回來通知你們了!”
老李頭話一落,李氏就感覺天旋地轉,聞訊趕來的李棗兒和雙胞胎連忙扶住她,一疊聲地喊人。李蓁蓁瞅著一團亂的,就跟李斯遠交代聲,往後山跑去藥廬找大姐李堇荁。
而本忙著曬藥的李堇荁,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被嚇的腿軟,但是她沒拖多久趕緊的就往家跑,跑到離家不遠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聽到李氏淒厲的叫喊聲“天啊!怎麼活啊!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李堇荁顫抖著身體跨進屋門後,看到了滿屋子的人。
李氏,哭得聲嘶力竭,桂平嫂抱著她,村長媳婦秋禾也在一旁輕聲勸慰。
“阿娘。”李堇荁顫顫地喊了聲,而李氏一聽到聲音心裡的悲傷立刻換為了怨恨的怒氣,她尖利的咆哮“我不是你娘,你這個掃把星、衰貨,還敢回來,滾啊,給我滾遠點啊!”
屋裡屋外的人見狀都倒吸一口氣,平日裡雖說不見李氏與李堇荁關係多親密,但至少都是相安無事,且不說這繼女還把家裡操持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
桂平嫂就在旁邊,見李氏一副拚命的樣子就趕緊的拉著人,奈何她這一刻的力氣卻大的驚人,竟掙脫開了拉扯上前就狠狠給了李堇荁一巴掌“你這個天生克死人的野種!你怎麼不去死!”
一時間,寂靜蔓延。
秋禾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她三步並作兩步的拉開李氏擋在了李堇荁麵前,麵色憤怒“李翠丫,你怎麼個說話的,幾十歲人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啊?”
“我就是這個說法,她就是個掃把星,不但克死她老子娘還帶衰我們家,野種、野種,天生犯賤的野種!”
李氏的聲音粗糙,那恨不得李堇荁去死的神情看著旁邊的人都打顫。
秋禾被這些話氣得發慌,剛想要開口駁斥卻被身後的人拉著。轉身一看李堇荁麵色蒼白,淌著淚水求問道“秋阿婆,什麼都彆說了。阿爹,阿爹,我阿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會被抓?”
小姑娘哭得幾乎說不清,顧不上斥罵的秋禾連忙安慰起六神無主的她“丫頭,不急不急,啊!你村長阿爺和愣頭叔早就趕去城裡打點你阿爹了,咱們等著。”
“也許,說不定兵頭子們隻是抓錯了人呢?你爹明天就回來了。”
“抓錯人?抓錯人會連問問都不給嗎?!”一旁聽著的李氏又是冷笑又是憤恨,想上去再打李堇荁而身旁的人又攔著。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尖聲詛咒著“你就應該去死!假惺惺的你不嫌惡心嗎!”
“野種!”
“該死的!”
李堇荁哭著聽著,好久,終是與她對視,涼薄而嘲弄道“對啊,連尋問都不給,那麼我的好繼母,您這是替我招回來了一個什麼樣的索命鬼呢!”
細小輕飄的話沒被高聲咒罵掩蓋。
癲狂般的李氏頓住,脖間猶如被冰冷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