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強鼻翼翕動兩下，鏡片後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轉："何師傅倒是對周科長忠心耿耿啊。"他扯過采購單在"鉻合金"三個字上畫了個圈，"明天上午十點，帶著合同到供銷科辦公室，過時不候。"
等李副廠長踩著永久牌自行車離開，何雨柱"咣當"一聲把飯盒砸在桌上："這老小子擺明了要坑你！蘇聯鉻合金上個月就停供了，我表舅在供銷社當科長……"
"所以才要你配合演這出戲。"周淮民從抽屜取出個藍皮筆記本，扉頁上密密麻麻記著各車間設備數據，"明早你帶著采購科的人去食堂後廚，就說要查賬。"
何雨柱瞪圓了眼睛："查食堂的賬？那能查出什麼……"
"周科長好興致啊。"李國強舉著手電筒走進來，皮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脆響，"私自調閱機密檔案，這罪名夠你蹲三年大牢了。"
周淮民不慌不忙取出錄音機："李廠長要不要聽聽，剛才您跟供銷科劉主任說的"鉻合金走私渠道"？"他按下播放鍵，劉主任帶著山東口音的聲音立刻響起來："李哥你放心，這批貨從二連浩特過境……"
"從今天起，采購科實行陽光招標。"周淮民敲了敲黑板上的流程圖，"所有供應商資質、報價單都要在公告欄公示七天。"他轉頭看向正在調試機床的技術員，"老張，把新設備的參數接入生產管理係統。"
暮色中，周淮民踩著滿地碎瓷走出辦公室。遠處食堂飄來燉肉的香氣，何雨柱追上來塞給他個溫熱的飯盒："今兒用您教的方法做了紅燒肉，您嘗嘗……"他突然壓低聲音："技術科說新機床能提高三成產量，市裡領導明天要來參觀。"
"讓宣傳科準備大紅花。"周淮民把飯盒夾在腋下，"再通知各車間主任，明天開表彰大會時……"他突然停住腳步，看著從辦公樓走出的紀檢組，"該給李廠長準備個告彆宴了。"
"周科長好雅興啊，這大冷天親自驗貨？"棒梗穿著嶄新的藍布工裝，袖口還沾著沒擦乾淨的油漬。他身後跟著三個流裡流氣的青年，正是前些天在供銷社門口圍堵許大茂的那夥人。
周淮民沒起身，繼續用鋼釺戳白菜根部："比不得棒梗師傅，這才調來後勤科半個月，就能帶著兄弟們巡查倉庫了。"他特意把"巡查"二字咬得極重，眼見著棒梗臉色驟變。
"少跟我這兒裝蒜！"棒梗突然抬腳踢翻裝白菜的竹筐，圓滾滾的菜幫子滾了滿地，"我姐夫許大茂昨天在食堂吃出鐵釘，這事兒你打算怎麼交代？"
周淮民這才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褲腿的雪沫子。他比棒梗高出半頭，居高臨下的姿態讓對方更顯氣急敗壞："食堂大師傅炒菜前不挑揀，倒怪起采購科來了？要不我把炊事班老王叫來，你們當麵對質？"
"甭跟我耍官腔！"棒梗突然從懷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你上周簽字的采購單，三號庫房的凍肉怎麼少了二十斤？"他身後的小青年立刻圍上來，其中一個還掏出彈簧刀"哢嗒"一聲按開。
周淮民盯著刀尖在陽光下泛起的冷光，突然笑了："棒梗師傅這是要演全武行？要不我先去保衛科叫人？"他故意把"保衛科"三個字說得響亮，果然看見食堂後窗閃過一個人影——正是愛看熱鬨的傻柱。
"你！"棒梗剛要發作，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咳嗽聲。許大茂裹著軍大衣踱步過來，眼鏡片後的三角眼眯成縫："淮民啊，咱們都是四合院出來的，何必鬨得這麼難看？"他伸手去拍周淮民肩膀，被對方側身躲過。
"許主任這話說的，"周淮民整了整中山裝的領子，"上周您親口說凍肉質量有問題，怎麼現在倒幫著采購科說話了？"他突然提高嗓門，"還是說，您和棒梗師傅串通好了，想用這招訛詐公家物資？"
許大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棒梗更是跳起來："放你娘的狗屁！"他揮拳就朝周淮民麵門打去，卻在半空被一隻鐵鉗似的手抓住手腕。周淮民五指收緊，疼得棒梗直吸涼氣。
"後廚缺斤短兩的事兒，我正打算找廠辦反映。"周淮民壓低聲音在棒梗耳邊說，"聽說你姐最近在托人跑供銷社的指標......"他突然鬆開手，棒梗踉蹌著撞在牆上，彈簧刀"當啷"掉在地上。
這時食堂後門湧出幾個戴白帽子的炊事員，為首的老王舉著炒勺喊："周科長！您上次說的那個東北木耳供應商，今兒早上送樣品來了！"
"傻柱你湊什麼熱鬨？"棒梗罵道。
"我吐我的，關你屁事！"傻柱把瓜子殼往窗外一撒，"周科長您彆理他們，昨晚易中海還念叨說，您上次幫著修的收音機特彆響！"
周淮民擺擺手算是回應，剛要抬腳離開，忽然瞥見許大茂悄悄把那張采購單塞進褲兜。他突然轉身："許主任，您剛才說四合院出來的......"他故意拖長音調，"您是不是忘了，上個月您家二小子結婚擺席，還是從我這兒借的二十斤白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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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茂猛地轉身，眼鏡後的目光像毒蛇："周淮民，你少血口噴人！"
"要不要我把借據找出來？"周淮民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八月十五您借的十斤豬肉，九月重陽借的五斤雞蛋，還有上個月......"
棒梗突然打斷："你！你誣陷！"
"誣陷？"周淮民冷笑，"那咱們就去廠辦對質？正好王主任今天在辦公室，要不要現在就去？"
許大茂突然按住棒梗肩膀："淮民，都是鄰居，何必鬨到領導那兒？"他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樣，今晚我去你家，咱們把賬目理清楚？"
"理清楚？"周淮民突然提高嗓門，"許主任，您上個月調來後勤科的時候，可是拍著胸脯說要把好采購關的。現在倒好，您小舅子經手的物資，賬目比食堂大師傅的圍裙還臟！"
周圍看熱鬨的工人越來越多，有人小聲議論："聽說棒梗昨天剛從庫房提了兩箱蘋果......"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說，昨晚看見他往許主任家送東西......"
"鬆手！"棒梗掙紮著，忽然瞥見遠處走來的綠色身影，立刻慘叫起來："殺人啦！采購科科長打人啦！"
周淮民剛要反駁，就聽身後傳來中氣十足的喝聲："都給我住手！"
眾人轉頭，隻見保衛科長帶著兩個聯防隊員擠進人群。他目光在周淮民和棒梗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定在許大茂臉上："許主任，廠辦讓您和周科長現在過去一趟。"
許大茂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這可能是個誤會......"
"誤會？"保衛科長抖了抖手裡的舉報信，"有人舉報後勤科賬目混亂，王主任特意讓我來請二位。"他突然看向周淮民，"周科長，您手裡拿的是什麼？"
周淮民鬆開棒梗，把那張皺巴巴的采購單遞過去："這是棒梗師傅剛才拿出來的，說是我簽字的單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