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向日葵。”
“啪——”奧爾諾扣合住了手中的書本,瞬間地就起了身。
“我希望你是去拒絕他。”母親站在門口,攔住了她。
“我”她支吾著,開不了口。
“你被禁足了,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母親留下這句話,走了出去。
“啪嗒——”奧爾諾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她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悶得慌,但卻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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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來了麼。”
“是啊。”
“每天都,枯萎的向日葵都快要堆砌成一堆了,所以說人類真的是,為了一己私欲——”
“噓,她過來了。”
“”村裡的同族開始討論她的事情了,對於情感淡漠的精靈而言,排外是他們少有地會表現得強硬的情緒。
“去跟他說清楚。”
母親也終於忍不住了。
她這樣說著,而擁有了母親允許的奧爾諾終於離開了自己的村莊。
她循著向日葵鋪成的道路一路行走著、行走著、行走著到最後變成了小步奔跑,想著發出熟悉的魔力波動的那個地方跑去。
她穿過了森林跑過了灌木嚇得小兔子們四處亂竄,最終在拐過一棵參天大樹以後來到了他的麵前。
“呃——”滿臉胡渣的帕夫尼,正在用火焰魔法點燃一團篝火,他呆呆地望著她,而她也呆呆地回望。
“你,變得好,衰老。”奧爾諾支吾著,說出了這句話。
“你倒是一點都沒變啊。”他也開口,不像是十二年前的時候那麼大嗓門了。
那時候光鮮亮麗的青年不見蹤影,他的皮膚變成了古銅色,身體許多部位都有可怖的傷疤,奧爾諾光是想象一下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感到背脊發涼。
但這隻持續了數秒。
“其實都是胡子惹的禍,剃了胡子還是以前的樣子,哈哈哈。”當帕夫尼再次用大嗓門開始吵起來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躁動不安的情緒,渙散的注意力,在這一瞬間,全都被安撫了。
若是在這個人的身邊的話,就仿佛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去拒絕他,去把一切說清楚’
母親的話,在腦海中回蕩。
“我——”“我說啊。”帕夫尼打斷了她的話。
“叛逆這種東西,你知道嗎?”
“那是什麼?”奧爾諾搖了搖頭。
“就是人類在年輕的時候會出現的一種情緒,什麼事情都要跟彆人說的反著來,就偏偏不按照彆人所說的那樣。”
“有什麼意義嗎。”
“是沒什麼意義,很多人因為自己的叛逆做了好多的蠢事到頭來還是要按照彆人說好的那樣來做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著,而她則是皺起了眉。
“我就是想說啊。”
“你要不要,也‘叛逆’一下呢。”帕夫尼放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對著她說道。
“不想看一看嗎。”
“總是待在這種地方,總是聽彆人的話,真的很快樂嗎。”
“是應該做的事情,沒有快不快樂。”
“那就是不快樂了。”
“你無理取鬨。”
“聽我說啊,我在這十二年的時間裡,去了很多地方。”
“乘風破浪去過冰冷的外海,在阿布塞拉大草原上和遊牧民賽馬,在極冷的蘇奧米爾和大劍劍士們一起洗桑拿。”
“你不想看一看嗎,在巴奧森林以外,在東海岸的這片小小的地方以外,有著怎樣的景色。”
“和我”他說道。
“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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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的精靈,從自己的村子附近消失了。
他沒有食言,正如一開始遵守了那個約定一般,兩個人旅行了整個裡加爾世界。
她見識到了除了自己生存的地方以外所擁有的東西,這個世界是多麼地龐大。同時也看到了許多的人類,好的人、也有壞的人。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人類的世界當中旅行甚至居住的同族意外的多,同時也有許多其他的異族定居於此。
甚至就連極富攻擊性的獸人族,都有一部分與人類和平相處的存在。
這種廣闊無比的事物,他們稱之為“包容性”。
這是精靈的詞典當中,所並不存在的詞語。
她第一次學會了笑,是在阿布塞拉大草原的篝火晚會上。
那天他為她戴上了一朵向日葵的花飾。
而她的第一次發怒,是在索拉丁,遇上了仗勢欺人的教廷軍隊隻因自己的友人皮膚是深褐色的就張弓拔弩。
奧爾諾的表情,隨著一路的旅行變得越來越柔和。
但在某天的夜裡她驚醒的時候,想起了母親的話語。
“凝視深淵者,需謹記深淵也在凝視你。”
“與龍搏鬥者,終有一天自己也會化為龍。”
不安的預感,開始繚繞在心頭。
“我的魔力,正在變弱?”她的手指有些顫抖。
“沒事的,就這樣子,變成普通人,變成人類”
那個夜裡,奧爾諾學會了恐懼。
“雖然有點遲了,但我想說。”
“今後也請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友人們在歡笑,他們高喊著,這像是意味不明的話語,但奧爾諾能從那之中感覺到由衷的祝福。
“我願意。”她害羞地說著,心臟怦怦跳的感覺就像是那天一樣。
這是幸福的滋味,她並非初次品嘗,而是已經食髓知味。
然後。
多管閒事的報應到來之時。
向日葵的花瓣染上了血,她明白了。
何為悲傷欲絕。
“精靈的壽命與人類是不同的,生命力亦然。”
“你不應當與他們接觸,更不應當明白他們的情感。”
“因為你若是心成為了人,那麼因為你悠長的壽命,你會體會到的孤寂和苦楚,會是人類的許多倍。”
母親高高在上,冷淡地對著她說道。
“但我也因此明白了,生命的意義。”而奧爾諾站直了身體,捂著自己的腹部直視了回去。
“你!”母親明白了她的意思,瞪大了眼睛。
“荒唐!你觸犯了禁忌,即便是我的女兒也是不被允許的。”
“奧爾諾妮朵拉梵薩利塔,你被驅逐出去了。”
“那就這樣吧。”她歎了口氣,眼神陰冷地掃過在場的所有同族,他們全都擺出一副保持距離的模樣,就連一個為她說話的人都沒有。“自詡高貴,你們就跟人類的貴族一樣可笑。”奧爾諾輕聲說著,邁著步子朝外圍走去。
“愚蠢的女兒啊為何偏要”而在她的身後,母親用極細微的聲音這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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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的孕期,是以世紀計算的。
缺乏經驗的她隻得從人類那兒尋求幫助。
這是最後的回憶了。
最後的回憶了。
“死了,嗎。”
但當躺在產床上大汗淋漓臉色蒼白的她轉過頭望向醫生的時候,迎來的卻是早就注定的悲劇結尾。
精靈原本是不懂得希望的,是他教會了她希望。
而也因此,絕望誕生了。
與愛相伴而生。
“我不接受。”
當整個世界都否定了她的一切幸福的時候。
奧爾諾。
否定了這個世界。
“術式改寫。”
“如果是因為種族魔力脈絡強度不夠的話,那麼就用大地的魔力來補足。”
“如果是血不夠強大的話,那就用我的血來代替。”
她所背負的責任帶來的相關知識被瘋狂地運用在了這方麵上,本就天資聰慧即便在精靈族當中也是頂尖的魔法造詣,在愛與絕望的螺旋纏繞之中,升到了,突破了界限。
她,觸犯了真正的禁忌。
“哇——”幼小的新生生命,在血肉化成的魔法陣當中,發出了第一聲的啼哭。
這充斥著死亡氣息的“生”,就好像那個孩子短短的尖耳朵一樣,充滿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哦。”奧爾諾懷抱著如父親那般長著一頭黑發的幼小女孩,站在向日葵搖擺的墳頭前方,輕聲笑著如是說道。
風吹起了她的衣擺。
而在大洋彼岸,她的母親摔碎了手中的魔力水晶。
“怎麼可能,明明近期都沒有任何。”
“為什麼,為什麼魔女會降世。”
“不,不對,這是——”
“愚蠢的孩子啊!”
“由血和魔力所供給的虛假生命,又怎麼可能是真的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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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漫長的敘述過後,奧爾諾輕笑著對洞窟內的眾人說道。
“我生下的是死胎,人類和精靈的結合是不可能有結果的,而我所動用的禁忌魔法所喚醒的,也絕對不是一個可愛的女兒。”她雖然笑著,但眼神卻毫無波動,像是死了一般。
“她以血肉和靈魂為食,是一切生者的敵人。被吞噬之人,被吞噬之物,在那之後會以不屬於這世間的形態歸來。”
“獨角獸不願意靠近我,是因為我的身上充滿了黑暗的腐臭氣息。而這個人,之所以會跟在我的身邊作為護衛。”她指向了巴羅“是因為血脈上的優越性。”
“食屍鬼是魔女的眷族,其他的亡靈亦是如此,它們服從於魔女的血脈,自然也就服從於,生下了魔女的那個人。”
“是不是挺諷刺的。”奧爾諾學著亨利的模樣聳了聳肩。
而整個洞窟內,鴉雀無聲。
“並非因憎惡和仇恨而誕生,也並不是什麼老掉牙的為了複仇而化身的魔女。”
“而是被愛所孕育出來的。”
“不應當發生的結合,當愛變成了絕望的執著,回應的並非光明,而是深淵。”
亨利用平靜的語調說著。
“詩歌啊。”而奧爾諾再次笑了笑“海米爾寧的,你還真是自戀。”
“所以你也都知道。”賢者聳了聳肩。
“是的,和魔女關係匪淺的兩個人,命運就是如此的諷刺,不是嗎。”她說道,而這一次接上了話茬的是康斯坦丁。
“所以,魔女之所以會追著你,是因為?”他問。
“新生兒在發現了自己母親不見的時候,會做的事是什麼呢?”奧爾諾歪了歪頭。
“而她那晚上的退卻,也不是畏懼你的魔法,而是因為見到了自己的母親發怒,這麼說來的話魔女其實——”
“閉嘴。”奧爾諾的雙眼散發起了藍光。
“那個東西。”
“不要用,人類的情感去,揣摩那個東西。”她抱起了自己的雙臂,雙眼之中電光閃爍最後歸於平靜。
“她吃了我的母親。”
“當著我的麵,吃了我的母親,然後回頭對著我微笑。”
“全村的人都死了。”
“魔力素質高的被當成了生長的口糧,而餘下的那些則被轉化成了食屍鬼。”
“她沒有道義的定義也不懂善與惡,她沒有情感,非要說的話也就隻有作為活物的本能。”
“那個東西雖然披著人形的外殼,但內裡決計是。”
“決計不會是我和那個人的孩子的!”
“那是。”
“惡的人形化身。”
奧爾諾抱著雙手蹲了下去,而米拉、米哈伊爾、亨利、明娜還有康斯坦丁等五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表情皆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