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散開來擁有一定的規模以後,它會變得越來越難以撲滅。
而這是貴族們仍舊沒有看到。
也不屑於看到的。
地下湧動的暗流隨著時間推移終於侵蝕了看似堅不可摧的石頭外殼,噴湧而出。
在這洶湧澎湃的時代洪流麵前,不論是武士還是賢者,甚至於藩王與皇族都是渺小的。
避開繁華區域一路向著內陸山區進發的亨利一行接近了東麵的宛州邊境,他們此時仍不知道宛州與嚴州已經戒嚴的事實。儘管賢者從水俁的事件中看出了一些東西,但他的注意力也更多被鉑拉西亞的教徒們吸引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他能從極為細枝末節的事物中推測出許多信息,卻也不見得每一次都能掌握事件的全局。
但即便不知道身後濟州已被藩地軍占領,而前方宛州又戒嚴到飛禽走獸都不可通行的程度。
他們卻也處於令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為了逃離奧托洛地龍和那肉球一樣的生物觸之即傷的蠻力搏鬥,他們向前循著最好走的國道飛奔了很長一段距離。
然後見到了原本小鎮上的幸存者們。
見得到人,而且是本來想要去與他們碰麵交易的人,本應是一件好事。
而幸存者有數千之數,也是一件值得寬慰的事情。
但尚未完全接觸,僅僅隻是互相在目視距離之中注意到了對方,位於隊伍前頭的亨利便立刻舉起手要求一行人全都停了下來。
明明白白地穿著白色教會宗教服裝的人,站在了一大群和人群眾的麵前。
用各種零碎拚湊起來位於國道旁邊的臨時營地入口上,掛上了木頭雕刻的簡易白色教會聖徽。
有好幾個人跪著口中喃喃有詞。
“主救我等於危難。”之類的詞彙隱約傳來,洛安少女皺起了眉頭“他們這是集體變成信徒了?”
教士不像過街老鼠一樣隱藏,堂而皇之地走在了大道之上,而麾下的這些和人民眾對他們以及白色教會教義的尊崇之情也溢於言表。
誰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幾千人的狂熱信徒組成的營地,而基於這樣的認知,當他們這群外來者不速之客忽然到來時。
這些人立刻便有了反應。
“嘶——籲籲籲”忽然從草叢兩側拿著草叉冒出來,額頭刻著聖徽的和人平民們用視死如歸的眼光緊盯著前排的武士,他們的動作嚇到了馬匹以至於馬兒都慌亂了起來。而就在鳴海打算指揮隊伍往後退時,身後又出現了更多同樣打扮的和人平民,堵住了後方輜重馬車的退路。
米拉悄悄地把手試圖探向自己的長劍,動作十分細微卻仍舊被一個農民注意到。
“喂!”他將草叉伸向前來威嚇。
“嘖。”而洛安少女隻得暫且收手。
“大人!”“大人!”越來越多的農民把他們圍得水泄不通之後,年老的白色教會主教終於在彆人的攙扶之下緩慢地走了過來。
人們自覺地為他分開道路,宛如教會傳說中遠古的聖人分開大海一樣。
老主教擺足了架子卻一言不發,而這些生還者與亨利一行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
所幸,一直以來都沒能派上用處的隨行的傳教士們,總算冒了頭出來。
他們接二連三地下了馬車,然後來到了主教的麵前。
“佩德羅大人!”為首的老傳教士幾乎快要激動得哭了出來。
“感謝主的庇佑,您沒有受到傷害。”
“哦——”主教瞧見了他們,點了點頭,態度卻顯得相當冷靜。
“是第十七布教隊的人嗎,怎麼,人比我知道的要少。”他看了一眼依次冒出來的幾名傳教士,如是說著。
“失去的兄弟,已回歸主的身邊,願他的靈魂得到安息。這一路實在艱苦。”老傳教士做了個祈禱的手勢,主教點了點頭,似乎對於他們的興趣不如其他人——他立刻轉過頭看向了騎在馬上的武士以及馬車上的亨利一行——眼神尤其在洛安少女以及她旁邊的獨角獸米提雅身上停留較長。
“那麼這些人,是汝等這一路的護衛?”他開口這樣問道。
“是的。”老傳教士畢恭畢敬,而賢者見到時機到來,也用他平穩的聲調開口。
“任務至此已經完成,酬金也已經收到,那麼我們就此告彆。”他向著鳴海打了打手勢,而後者會意立刻便想指揮隊伍離開這個氣氛詭異的地方。
“且慢。”但老主教抬手,農民們舉著草叉再度擋住了馬匹的前路。
“即是如此有功德之人,一路風塵,又怎能虧待。”到這兩句開始,他用的是和人的語言。語法熟練用詞也很講究,顯然是在本地已經生活了很久的。
“閣下的好意,我等心領了。”回應的人是鳴海,身為上士的他卻答複時采用了敬語,也是因為這一路相伴讓他對白色教會宗教人員的地位略微有些了解。
但這種儘可能表達出的禮貌卻仍舊沒有讓主教鬆口,農民們仍舊舉著草叉。
“大人,讓他們走吧,他們似乎還有彆的——”年青的傳教士艾吉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試圖幫一行人說話,但話還沒說完就被蒼老的主教伸手直接一個巴掌打得整個人都歪了。
“放肆,這裡豈容小輩發言。第十七布教隊的人選還真是不堪,禮儀都不懂得了嗎。”冷漠地看著艾吉的主教這樣說著,而被一個巴掌打愣了的艾吉也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連老傳教士和其他人也都說不出話了。
“所以,各位請進吧。”主教再度轉過頭,對著亨利一行笑容可掬。
“雖然是簡陋的營地,但為各位接洗風塵還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