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的全是頭部。”亨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旁邊的青田家一行臉色就變了。
“先生,這裡有”回收死者信物的阿勇在前麵欲言又止“馬蹄印。”
“是武士啊。”除了他們這一行不符合常理的存在以外,新月洲大地上出現馬蹄印這種東西也隻能意味著武士的出現。
“濟州的武士嗎,還是宛州的。這裡已經這麼接近邊境,雖說宛州已經戒嚴但或許也會派出討伐隊。”鳴海陷入了沉思,藩地出身的他們在眼下這種微妙的時節,若是跟本地士族碰麵極有可能會爆發矛盾甚至戰鬥,這可不是他們想要的。
“被流竄來的暴民襲擊了,大抵是小規模的人數相當。持械暴民想要的隻是財物、甚至食品也好總之什麼都要——而後。有騎馬武士從小道殺出,斬殺了平民之後追著逃竄的暴民進入了北麵的森林。”從地麵上的殘餘痕跡推斷,亨利大致理清了這一路所發生的事情。
“為何武士要殺平”彌次郎的話沒說完自己就知曉了答案。
“老實本分的平民跟暴民在他們眼裡都沒什麼區彆吧,武士們知曉了下克上運動的存在所以對平民的敵意更高了——但這些平民。”賢者蹲下來看著那幾名被正麵一刀斃命的平民,傷口全在正麵,但幾人之間有一段距離。再高超的劍士也無法在短時間連續正麵斬殺這麼多人,會出現這種結果的唯一可能性。
就是他們根本沒想逃。
“本地的權貴恐怕是封鎖了下克上的相關風聲,想避免平民加入這種暴動之中。所以這些商人看到武士出現的時候還以為是救星來了,就連夥伴被斬殺了也沒有逃跑的想法,恐怕是陷入了極度的不知所措之中,然後被一個個砍殺。”他的推斷也是任何懂劍的人會得出來的,所以青田家一行都隻是沉默。
“接觸到了暴民若是活著回去,恐怕就會開始討論這件事。一旦傳播開來,消息封鎖就會失效。”亨利站了起來,而其他人也回收好了村人的信物。
“既然有潛在的加入下克上反對自己的可能性,不如從一開始便當成暴民扼殺,嗎”洛安少女緊握著劍柄,但最後又鬆開了。
“那該怎麼辦?”鳴海看向了亨利,儘管他們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在如此多的變數和不確定性麵前,賢者的智慧是他能想到的最可靠的憑仗。
“就當我們不知道這些吧。”他搖了搖頭“我們就是路過,看見了這一幕,然後回收了村人的信物交予他們的家人。”
“可真相是。”咖萊瓦用他仍舊有些生硬的和人語言少有地開口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呆子。”米拉踢了他一腳“說出來隻會讓更多人受傷的。”
她又握緊了劍柄,小聲念叨“你以為我不想告訴他們真相嗎。”
“但又能做些什麼。你又能做些什麼。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知道自己家人是被武士殺害的,他們能做的隻有忍氣吞聲。但仇恨的種子會埋下來。”綾歎了口氣,她一開始就是討厭這種政治相關的事情才會投入到學者行業之中。
“可他們將來或許也還是會知道真相的。”小少爺也垂著頭,關於失去家人和複仇相關的事情觸動了他心底裡的一些柔軟的部分。隻是他也知道眼下的自己有多無力。
摧毀青田家的是藩王。
就眼下剩下的這麼一點人馬,想要去找藩王們複仇隻會是以卵擊石。
“現在想來,井底之蛙或許是幸福的。”旁邊一直較為少言少語的大神忽然這樣感歎。
“守著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最少一切都是熟悉的。”
“知曉了外邊的世界有多廣闊的同時,自身相比之下有多渺小與無力的事實卻也清楚地認知到了。”
“後悔離開青知了嗎。”老喬開聲問他,但他隻是搖了搖頭。
“走吧。”鳴海見所有人都整理好了以後開口說著,一行人繞開了屍體的所在向著前方又走了約莫一個多小時,寬闊卻不是很長的河流出現在了眼前,它似乎隻在這片盆地之中形成較寬的水麵,其餘的部分不是隱入地下便是分流潛藏於山林之中。
從視覺呈現來說或許稱之為湖泊更為合適,但它又確鑿無疑是流動的。
小村靜靜地屹立在這樣的邊境,而一行人的到來雖然吸引了一些注意力,卻也並沒有明顯的敵意與戒備。
亨利的推論是正確的,這裡的管理者有意封閉了消息。
在向周圍的人詢問了關於誰家有外出失蹤者的消息後,他們在原地等了一會,失蹤者的家屬慌忙地跑了過來。
武士們向她們遞上了帶血的遺物,告知她們的丈夫與兒子遭受了劫匪的襲擊,一行人經過時一切已成定局。
女人泣不成聲,懵懂的小孩左右看著大人,雖然不清楚情況卻也被情緒感染大哭了起來,而自己都在流著淚的母親則本能地開始哄孩子。
愣頭青和小少爺想開口,但最終也沒能說出來。
動靜吸引了不少村民圍觀,彌次郎最終於心不忍,與鳴海商量分了一些錢財給這些村人。他的舉動結合帶信物歸來讓遺孀們連連鞠躬,接連感謝武士老爺。而旁邊的亨利等人則嘗試打聽是否有旅店或者可借宿的地方。
但就在人高馬大的賢者等待著那個因為他的外貌與身高還有流利的和人語言而驚呆了隻會“哦、哦”的村民給出任何像樣的答複之前,人群中有人湊了過來,走到了他的身後。
“哆”這是步伐停下的聲響,像是行走路過之後注意到了他所以停了下來。
“呲呲”緊隨其後的是以腳跟為軸轉向的聲響。草鞋底和泥土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響儘管在嘈雜的人群之中仍舊被他準確捕獲。
明確是向著自己走來的腳步聲對於他而言清晰可聞,亨利在回過頭之前就已經大致把握了對方的信息。
步伐穩健,顯然是長年跋涉之人。但體重與身高以和人的標準而言也算不上高,應當是一位標準的成年女性。
他轉過了頭,而對方取下了頭上戴著的鬥笠。
周圍的吵鬨聲以來者為中心像是漣漪一樣,一點點擴散開安靜了下來。
墨藍色的齊劉海兩側修長的頭發用潔白的絲帶捆紮,屬於神明侍從的標誌懸掛在她身上,儘管看起來風塵仆仆,但雙眼仍舊炯炯有神。
“大巫女大人”鳴海愣了一下,緊接著和其它武士一同下跪行禮。
“怎會在這。”
“貴人大人。”過去曾有一麵之緣的大巫女直視著賢者,她的稱呼已算是身份允許可能內的最高敬意。
“請。”
“幫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