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理會。”亨利的語氣依然平靜,周圍的其他三人看著他,他們忽然覺得類似這樣的事情恐怕在他漫長的人生當中已經經曆了許多次。
但即便有著亨利的勸誡,米拉仍舊顯得氣不過,她用拉曼語反問“可這明明是冤罪,他早就死了,而且這些人自己也說了什麼幫他們鄰居解脫。”
賢者接著搖了搖頭。
“我們不過是路過的異鄉人,冤罪也好仇恨也罷,我們可以就此一走了之。比起咒罵痛恨自己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罵幾個路過的以後大概率不會再相見的異鄉人是更安全也更能團結內部的行為。”
“隻是一種約定俗成罷了。”
“榮譽和讚美都不重要,事情解決了就行。走吧。”他如是說著,但兩人用拉曼語的交流村民們聽得一懂不懂,加上米拉有些激動的態度,向著馬匹走去的亨利一下子便使得那幾十人的村民再度發生了騷動。
“他、他要動手了!”
“你上,你上啊!”騷動、互相推搡、互相催促。
而就好像觸發了什麼一樣,原本看沒人關注她已經沉下了聲音的女人也再度張開了沙啞的嗓音大聲哭叫著“我的兒啊。”
“”洛安少女的表情再度經過了氣憤、不解,無奈,最終變成了麻木。
她握緊了拳頭卻又鬆了開來,最後把長劍回收到了鞘裡,用力地踏著步快速地走到了米提雅的身邊。
賢者甩乾淨了克萊默爾上的古怪體液,也收回到了鞘裡。
有了旁邊女人從大劍旁邊經過也沒被砍的前車之鑒,加上米拉和亨利都先後收起了武器,村民們猶豫了一會兒,便有人緊盯著他們側步一步步位移最後變成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這一開頭瞬間讓更多人騷動起來迅速地散了開來,而之前對黃金蟲有反應的那幾個人則躡手躡腳地靠近到了在哭喊的女人旁邊。
“你、你沒事吧。”開口搭話仿若關懷,眼神卻不停地瞥向被砍穿的小孩屍首裡還剩下的半截黃金殼。
人心交織,在極短時間內讓人體會了個遍。
由貪欲引發的事件最終引發的悲哀結果,從一行人的視角看被憎恨的人物理應是這幾個一看就有問題的人。
可他們又能做什麼?
開口說出自己的推測?——那沒有任何證據,這些村民又是抱團排外的,隻要對方死不認賬他們就沒有任何辦法。
扮演官府裁決在這裡把他們斬殺?——那樣便坐實了這些人對於他們的咒罵,並且一旦他們試圖報官之類的也會對後續的行動造成麻煩。
這些已然變異的古怪屍首尚且能解釋為斬妖除魔,但儘管有名譽武士的身份斬殺了和人平民也還是會被看他們不爽的和人貴族們找很多麻煩。
畢竟對於南蠻人的鄙夷本就是和人貴族帶起來的。他們這種拿了新京名譽身份的存在,這份沒有實權的榮譽和特權也是一把雙刃劍。在允許通行部分區域、騎馬和著甲的同時卻也會招來嫉恨。
異鄉客;外來人。
局外人。
這層洗刷不掉的身份會曲解他們的一切行為帶來麻煩。
“一場無聊的,悲哀的鬨劇。”
亨利看穿了事情的本質,他一向如此,所以他才決定就此離開不再計較。眾多類似的事件或許在這漫長的光陰中他已經見證了無數次,因而早已不會因為兩三句口角之爭就有任何波動。
我們仍舊年青的白發女孩兒還是會希望得到正麵的評價,這正是她還有成長空間的證據。
她尚不明白,至少不是真的明白讚美也好、批評也罷,這些人終歸不過是人生當中的過客。
所幸。
她有個好老師。
“不必在乎那些僅是萍水相逢的過客對你的評價,不必介懷從你並不渴望得到讚同的對象那裡獲得的批評和咒罵。”
“人類這種生物總是更加容易對他人懷抱惡意與敵意。”
“但這些都會過去。”
“你的路還很長,不要因為過於介懷言語而錯估了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他說著,翻身上了馬。
“”而米拉還嘟著嘴,心情卻似乎好了一些。
“事情解決了就行,至於之後還會不會有類似的事情,到時候還會不會有其他人幫他們。”
亨利聳了聳肩“那就看他們自己造化了。”
重新騎上馬匹的一行人穿過村子從另一側離開,而身後有的人回到了家裡看著一片狼藉大聲抱怨,也有人迅速地整理好了心態打算重新回歸生活。
在一切雜音之中,賢者注意到了某個特彆的、有規律卻也略帶急促的聲響。
“回頭看一眼。”他頭也不回地說,而洛安少女回過了頭,與身後村子的出口處一名二十來歲的女性村民對上了眼。對方投來了抱歉的眼神,緊接著對著他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人本就是有各種各樣的。有時候隻是被裹挾在大眾之中不敢發聲罷了。”賢者並未如她那樣回過頭,但他卻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般如是說著。
“什麼嘛。”而洛安少女繼續嘟噥著,隻是緊皺的眉頭早已經鬆開。
“真是糟糕的人呢。”
儘管六七十人之中隻有一個人對他們表達了感激,那也足以令陰天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