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吟詩人,活板印刷。”
“這裡是接近蘇奧米爾王國的北方邊疆,即便在這種地方都能聽得到傳唱,這意味著什麼?”他轉過頭,看向隨行的幾人。
“呃,他們很想讓人知道自己的事跡?”咖來瓦如此回答,他顯得有些遲疑,似乎是覺得自己的答桉過於浮於表麵。
“說明教會的勢力無處不在吧。”而洛安少女看向了遊吟詩人所在的廣場身後正在翻新的教會,建築工人們搭著腳手架正在處理彩色的玻璃——這可是非常貴的東西。
貴?她忽然想到這個,而綾已經說出了口“很花錢,花很多錢。”
“嗯,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們的答桉都沒有錯。”賢者開口說著,同時也向前邁步。
幾人跟上了他。
這是個不怎麼大的小鎮,帝國北部接近蘇奧米爾的地方人口不如中南方那麼多,因為氣候相對寒冷不是那麼宜居。
他們準備下榻的旅店也在前麵,這次出來是找過冬的物資,同時打算把馬匹賣掉,因為之後又可以乘坐馬車了。
12月24日的這天是個周日。
人口不多的小鎮廣場上,從小孩到老人,除了正在裝修教堂的玻璃工人以外連青壯年勞動力都圍坐在遊吟詩人的旁邊。
“當——當——”教堂後方獨立建造的鐘樓傳來了正午的響聲,繪聲繪色地傳唱著故事的遊吟詩人最後撩了一遍琴弦,向著觀眾們鞠了一躬,稀稀拉拉的掌聲響了起來,緊接著人們紛紛起了身,走向一旁臨時設立在廣場上的施粥處。
自回到東海岸以來雖然過去許久卻一直疲於奔命,這是綾和路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後者在瞧見有吃的之後甚至打算溜過去,但米拉抓住了她。
“我們回旅館有午飯吃的,包在住宿費裡呢,不能浪費。”
將這一切習以為常的洛安少女和咖來瓦沒有什麼奇怪,但博士小姐好奇地轉過頭詢問“這是在做些什麼啊?”
“周末禮拜,施粥啊。”米拉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多少覺得綾的這個問題不該算是問題。儘管她不信白色教會,但在亞文內拉時教堂周末免費的午餐對曾經的她來說十分重要。
“放假一天,有免費的餐食,還有娛樂活動。”亨利簡短地介紹了這項傳承自古拉曼時代的活動詳情。
“原來如此。”少許沉默之後,博士小姐似乎想通了一些什麼地如是說著。
恰恰是熟悉之物方才容易出現盲點,因為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並不會覺得這有任何問題的洛安少女好奇地看向了這位異鄉人。
“是想到了什麼?”她問,而綾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月之國的神社寺廟多數是在山上的,信教的修行者們遠離塵世以避免受到煙火氣這種凡俗之物的影響。”
“但這是處於市井之中的。”因為出身異邦所以才看得透徹,綾接著說“對於勞動人民而言,隻要信奉他們便可以得到一周一次的假日,不需要勞作也有飯吃,還可以看遊吟詩人的表演。”
“深深紮根於民眾之間,對於基層有極強的影響力,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這是這個國家社會體係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統治者若想要管理好基層就需要討好他們?”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白色教會的本質以及崛起的原因,早已對這一切習以為常的洛安少女和咖來瓦則因為綾的發言有些受到衝擊。
“這麼說的話,這件事代表著的——”綾回過頭看向了公告欄上的內容。
“能如此長久存在之物必定不是可以單純以善惡概括的東西。”而亨利說的話看似與當下的情況有關聯,又好像單純隻是在泛泛而談。
“那不曾擁有者渴望著擁有應得的。”
“那曾失去者想奪回自己原有的。”
“那擁有一切者不希望失去現有的。”
“而那。”他的語調仍舊平穩,雙眼直視著那些在施粥處排隊的平民。
“一無所有者。”
“將為此付出代價。”
有些不該被解開的枷鎖被解開了,進行這一切的人或許對此知情但又不曾預料過情況會到怎樣的地步。
帕德羅西的情報網絡對於月之國發生的事情多半是知情的,因為就在艾莉卡死後不久全麵取締舊式公會的清算運動就開始了。
但人就是會這樣。
即便知道了他者曾在這條路上為烈焰焚身,也仍舊會相信自己走同樣的道路。
會有一個不同的結果。
拉曼人的複興與白色教會權力的加強正如同他們眼前所見的這一幕一般,是螺旋纏繞的雙子星,他們無法分開彼此。
無法容納他者的拉曼毒藥,若不願意同化便隻能被摧毀。
無法容納異端的純正人類至高論宗教,當那些確確實實對人有害的妖邪都被滅儘之後,為了自身的存續,他們又將把劍指向何方?
他應當再一次站到他們的對立麵嗎,還是說去相信這些人會比過去同樣走上這條路的人做得更好?
這些人不是邪惡之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可正因為他們是正確的,正因為他們知道、堅信自己是正確的。
他們才會毀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