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日子就這樣熱熱鬨鬨地過去了。
轉眼就到了除夕。
紀清晝提前一天閉店歇業,大早上就起來處理食材,準備年夜飯。
她與東溟暗早飯與午飯都是糊弄著吃的。
紀清晝在廚房忙活,東溟暗打掃著食肆上上下下的衛生。
下午,東溟暗從廚房門口的小餐車上端出一盤又一盤精致又香噴噴的菜肴。
很快,一張方桌就擺滿了。
東溟暗趕緊搬來另一張方桌拚起來,再去端菜。
他一連拚起五張方桌,上頭擺滿了美味的菜肴,外頭天色漸濃,紀清晝才從廚房裡出來。
東溟暗驚訝:“老板老板,這麼多菜啊?”
紀清晝順手從桌子邊緣的位置端起一盤清蒸魚,與中間位置的菜換了個位置,才說:“除了這盤魚不吃,彆的都可以吃。”
東溟暗咽了咽口水,又擔心:“這麼多,咱們吃得完嗎?”
“怎麼吃不完?”
紀清晝拍拍他的腦袋,笑著說:“對自己的飯量有點信心嘛。”
東溟暗想到自己最近日漸增大,已經到了恐怖級彆的飯量,撓撓頭:“也對。”
他這些日子擔心嚇到楓家姐弟,與兩個人出去玩時,都不敢吃太多了。
現在,隻有老板知道他的飯量有多少。
讓東溟暗驚訝的是,紀清晝若敞開了吃,飯量似乎不比他小!
看見紀清晝也這樣,東溟暗覺得,自己也不奇怪嘛!
還有人跟自己一樣呢!
兩人坐在長長的,拚了五張方桌的飯桌邊,顯得有些小小兩個了。
東溟暗下意識掃過長長的桌子,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該怎麼形容呢?
他忽然想,要是能再多一些人坐在這裡,該有多熱鬨呀?
東溟暗記起來,在很久之前,老板那三位朋友上門的晚上,他在自己房裡休息,躺在床上,卻能隱約聽見樓下的歡笑聲。
他會忍不住想,樓下是不是很熱鬨?她們在聊什麼呀?在吃什麼好吃的呢?
現在,輪到他陪紀清晝坐在大堂,對著一大桌子的菜肴,屋裡卻是這樣安靜……
東溟暗忽地察覺,原來他心裡奇怪的感覺,是寂寞啊!
年前,花家一大家子人來吃飯的時候,她們在聊除夕那天該吃什麼菜,該玩什麼遊戲,哪些人放煙花,哪些人搓麻將打葉子牌……
她們說起這些的時候,還會提起往年做這些時發生的趣事,仿佛年年都是這樣熱鬨,過年本該如此熱鬨……
“在想什麼呢?”
一道聲音打斷了東溟暗的思緒。
東溟暗回過神,對上紀清晝疑惑的雙眼,他老老實實說:“我就是想,彆人家過年的時候,都好熱鬨啊,老板,這兒隻有我陪你,我不會做菜,不會打葉子牌,也不知道怎麼放煙花……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紀清晝聞言,微微一怔,腦海深處,很深很深的地方,那兒有個落滿灰塵的記憶匣子,小小的,不起眼,卻被她珍藏在最深處。
隨著東溟暗這一番話,小匣子“啪嗒”一下,忽地打開一條縫。
一些久遠到紀清晝都快記不清的記憶畫麵在她腦海中閃現。
那是她很小很小時候的事了,她還是凡人小孩時,父母與姐姐尚在,每到新年,娘親與爹爹就會給她們穿上新做好的棉襖,厚厚的,暖和極了。
緊接著,夫妻倆一手一個小孩,把她們帶去集市,買糖人,買糖葫蘆,買熱飲子,擠在人堆裡看雜耍,看噴火……
直到很晚很晚,夜很深很深,擺小攤的,耍雜技的都散場了,圍觀的百姓也要回家了,她們一家才會跟著同路的村民一起回去。
關上門,點起火盆,烤山裡摘的板栗,地裡種的紅薯土豆,吃得嘴邊一圈黑,指著對方的臉笑得直不起腰。
她和姐姐年紀都小,熬不住夜,很快就睡了。
到了半夜,姐妹倆又被外頭放鞭炮的聲音吵醒。
她們從炕上爬起來,眼睛還沒睜開,迷迷糊糊被娘親一手一個摟著,到門口看爹爹點鞭炮,劈裡啪啦的,好吵,也很熱鬨。
姐妹倆一下子就沒了困意,還你抱著娘親的腿,我抱著爹爹的腿,找大人要紅包。
……哎呀呀。
紀清晝有些恍惚,原來新年該是這樣熱鬨團圓的啊。
她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過如此熱鬨的新年,是什麼時候了。
那一場大洪水,不僅帶走了她們的父母,也帶走了許多美好的記憶。
紀清晝許久才回神,就對上東溟暗擔憂又忐忑的小臉。
東溟暗看紀清晝許久不說話,不禁道:“老板,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呀……”
“沒有。”
紀清晝對他笑了笑:“你讓我想到了很好很好的事。”
“真的嗎?”
一聽這話,東溟暗高興起來,也不去想剛才的事,幫紀清晝倒了杯果茶,又美滋滋地給自己也倒了滿杯,雙手捧起正要嘬嘬嘬……
“嘩啦!”
已經封上門板的屋外,傳來響動。
“什麼聲音?”
東溟暗疑惑,“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嗎?”
“大約是屋簷的雪太厚,掉下來了吧?”
紀清晝雖是猜測的語氣,心裡卻知道這就是真相。
“那得把雪鏟開才行,要是晚上有人看不見路,會絆倒的!”
東溟暗趕緊起身,“老板,你先吃,我去鏟雪,很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