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的意思是……”
“不錯,這封奏折,是我第一次呈交給陛下的調查報告。但是,當時陛下看完後,卻給我打回來了,並且讓我再好好查清楚,不要草率。”
陸銘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徐林一眼。
“然後兩天之後,我的人,就‘恰好’在嵐州與京都的驛站裡,同時截獲了薑磊與秦王密謀叛亂的書信。”
徐林怔怔地看著陸銘,說不出話。
“徐公子,我們的第一個誤會,是你以為,我告訴了陛下薑家謀反,而實際上……”
是陛下告訴了你,薑家謀反!
徐林在心裡替對方說完了這句話。
但很快,他便為自己有如此大膽的猜測感到害怕。
他終於理解了對方為什麼要使用那個“遮天屏”的仿製品了。
此刻他們兩個在討論的內容,是大逆不道的禁忌之語。
徐林有些迷茫了。
眼前這個人,不是皇帝的心腹嗎?如果說皇帝有什麼陰謀,他不應該是那個陰謀的執行者嗎?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事?
看著徐林的表現,陸銘明白,他理解了。於是,他開始說第二件事。
“徐公子,我們的第二個誤會,是你以為,我們臨淵閣殺害了薑家人。”
徐林沒有接話,顯然,今天對方說的事都沒有那麼簡單。
“這一件事上,誤會就更大了。雖然我也不甘心承認,但臨淵閣確實沒什麼太強的戰鬥能力。我們隻是個以刺探、搜集情報為主的隱秘機動組織,偶爾會有一些暗殺行動,也是針對普通人。從這次調查聖親王失蹤事件中就能看出來,我手下的七星使作為閣裡的最強戰力,卻被人輕描淡寫地殺害了四人。”
徐林繼續聽著,未有表態,但他已經開始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且不論我們有沒有理由去暗殺薑家人,臨淵閣根本就沒有能力潛入薑家,並且殺害薑太傅與薑家的少主。”
“薑家有一個管家,他的武道境界不在我之下。一個殺手,想要完全避過他的探查,潛伏於太傅府,然後一擊擊殺薑家少主,臨淵閣根本沒有這樣的高手,連我都做不到。”
“徐公子將來自有機會去問問他,看看我所言是真是假。更何況,那天夜裡,我們的人要暗中保護陛下都捉襟見肘了,哪有餘力去動薑家人。”
陸銘這一番話,語氣誠懇,並且分析也很在理,徐林不由覺得,他們似乎真的不是殺害薑家人的凶手。
“但是,太傅手中有一封汝陽伯親筆所寫,指控你們勾結四聖閣謀害聖親王的信件,你們是唯一有動機對薑家動手的人。這個你作何解釋?”
徐林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徐公子,你如此聰慧,這還需要我來解釋嗎?‘親筆所寫’就能信嗎?”
陸銘苦笑著反問道。
徐林沉默了。
是啊,既然自己認為汝陽伯薑磊串通秦王的信件有問題,不足以采信。那麼他指控臨淵閣的信也大概率是被人做了手腳,隻是為了將禍水引向臨淵閣的道具罷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些被做了手腳的信件,汝陽伯才必須要死……
背後之人,可能不止一人,他們都要殺薑磊滅口。
這樣看來,臨淵閣反而是於私於公都不希望薑磊死的人。
於私,薑磊活著可以證明臨淵閣沒有針對薑家;於公,薑磊活著他們便可以抓住這個謀逆的主犯之一,交給皇帝請功。
如此一來,臨淵閣沒有動機對付薑磊,又沒有能力對付薑太傅,凶手確實不是他們。
陸銘見徐林似乎自己能想通,便繼續往下說
“徐公子,這第三個誤會,是你以為,我們臨淵閣會與你敵對。”
徐林此刻看向這個麵容蒼老的中年人時,心情複雜了很多。
“陸大人的意思,你們沒有想過為難我嗎?”
“徐公子,你有這種誤會,也很正常。基於前兩個誤會,在你心中,我們臨淵閣必然是用心險惡的卑劣之徒。所以,你下意識會覺得,臨淵閣是你的敵人,未來會針對你。”
徐林沒有回應,但他的心思確實被說中了。
“嗬嗬。不得不說,徐公子你真的是高看了我們。就算不論你身邊那兩位靈武境高手的威懾,光是你在三溪林裡的所作所為,臨淵閣也是不敢輕易與你為敵的。”
“三溪林?那天你們也在?”
徐林突然警覺了起來。
“彆誤會,徐公子,在中州發生那樣大動靜的戰鬥,臨淵閣於情於理都需要監視並收集相關情報。我們隻是遠遠看著你們而已。”
徐林這會想了想,他才回過味來。
原來這個閣主,剛剛說了那麼多,是在跟自己示弱啊。
“那,陸大人,你今天跟我解釋這些,除了消除誤會,就沒有什麼彆的目的嗎?”
“一定要說目的,我的目的就是希望能跟徐公子你化敵為友。”
陸銘在徐林麵前並不遮掩,這也是他表達誠意的方式。
徐林聽到這個,皺了皺眉頭。
現在薑家對臨淵閣的誤會還很深,而太傅對自己多有照拂,自己還是需要跟臨淵閣劃清界限為妙。
“‘為友’就不必了吧。但我可以承諾你,隻要你們不傷害薑家與我身邊的任何人,我和我的朋友都不會與你們為敵。”
“徐公子重情重義,心性率直,令人敬佩。也罷,陸某自不會強求。隻要能消除誤會,自然日久見人心。”
陸銘說完,從懷裡掏出了兩封信遞給徐林。
“徐公子,這是那兩封作為‘證據’的信,我拓印了下來。為表誠意,我把它們給你,希望對於薑家找出幕後真凶能有所幫助,也好早日化解薑家與臨淵閣的仇怨。”
徐林點了點頭,把信接過收好。
“對了,徐公子,陸某可是將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才跟你說出這番隱秘。今日之事,你斷不能對其他任何人說起。”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陸銘聽到這個,才安心地解除了“遮天屏”的仿製品。
那道奇異的真氣屏障消失,他們回到了正常的空間中。
…………
從宅院出來,徐林拒絕了臨淵閣的馬車,他打算自己一個人走一走,消化一下方才接收到的各種信息。
這個臨淵閣閣主陸銘,他所說的一切,確實有理有據,不像有什麼欺瞞。
最主要的,以臨淵閣的實力,也的確不足以讓他們挑起如此巨大的風暴。
難道,臨淵閣真的隻是被皇帝與其他幕後黑手利用的工具嗎……
正在思考著,走在路上的徐林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他回過神來一看,麵前之人是個年輕的宦官,他的手裡拿著一幅畫像,身後還跟著幾名金甲衛士。
還沒等徐林開口,對方先細聲細氣地問道
“您是天碑學院的徐林徐公子嗎?”
“呃……在下正是。不知公公有何貴乾?”
對方這種架勢,一看就是皇宮裡的貴族們派出來找自己的。
“我家主人有請,有些事情想當麵問問您。”
“你家主人?”
徐林皺了皺眉頭,他預想過自己會成為被各方勢力調查的焦點人物,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搶手。
那邊才從臨淵閣的地盤出來,這邊就有皇宮裡的貴人在等著自己了。
“方便告知一下你家主人的身份嗎?”
“不方便。”
呃……
對方回答得極為乾脆,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徐林無奈地看了看這位內官身後全副武裝的金甲衛士,在京都之中,這是如假包換的皇家衛士。
看樣子是逃不掉了。
“勞煩公公帶路。”
“徐公子,這邊請。”
徐林順從地坐上了又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