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鼓點聲中正不斷應對著洶湧而來的魏軍以及潰兵衝擊。
隨著時間流逝,趙軍的人數越來越少,圍上來的魏軍人數越來越多。
突然一聲大喝從魏軍中傳來,“沮授,伱可願意投降?
若願降,朝廷必以禮相待,高官厚爵,享之不儘。”
緊接著就是眾士卒齊聲大喝問道“沮授,你投不投降?!”
沮授麵色一冷,同樣朗聲道“沮授絕不投降有死而已。”
曹昂卻很有耐心,沮授是個大才,還是河北士族的領袖之一,日後攻陷趙國,若是有沮授帶路,魏國才能更好的占領趙國。
尤其曹昂是知道自己的父王想要以鄴城為魏國都城的,以便徹底將政治影響力和漢帝分割開來,鄴城作為遠離許昌的大城,又在河北,最合適不過。
沮授等人進入魏國後,還能製衡愈發實力膨脹的潁川士族,一舉多得。
他再次讓人詢問,同時持續進攻,但沮授給出的答案依舊是不投降,而且還反抗的愈發激烈。
直到此時,曹昂才明白過來,沮授說的是真的,他真的要頑抗到底,絕不投降,這讓曹昂頓時色變。
為了招降沮授,他直接讓弓箭手停下了射箭,僅僅使甲士上前。
但如今的結局讓曹昂忍不住臉色變了又變,一時間有些糾結,一個斥候策馬而來,向曹昂彙報洛燕等人衝的太猛,需要中軍支援。
曹昂頓時下定了決心,眼睛一閉,而後直接揮揮手道“放箭,全部殺死,不要俘虜!”
他一聲令下,不僅僅是弓箭手,自盾兵之後,還有重弩出現在眾人麵前,瞬間箭如雨下,重重地弩箭穿透了趙軍的身體,甚至有直接被串起來的。
潺潺的鮮血流出浸濕了大地。
人最偉大的就是智慧,而人類的智慧總在戰爭中得到體現,因為人類最強的天賦就是殺死同類,無數更有利於殺死人的兵器被發明出來。
璀璨的生命在此刻如此脆弱,沮授的心智已經堅強到了極點,隨著一個個擋在他麵前的親兵倒下,那箭矢蜂擁而至。
沮授的瞳孔猛然睜大。
死亡的氣息幾乎在一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
他的身體被高高拋起,然後重重的被貫穿到地上,緊接著就是無數的箭矢攢射而來。
沮授的臉上插著三支箭,他的胸腹上有超過十支箭,整個人幾乎都看不出當初的樣子。
後悔嗎?
沮授覺得自己是不後悔的。
他實在是太聰明了,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未來,他不想麵對那個未來,現在死去或許是一件好事。
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望著那一片滿是箭矢的土地,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活人存在,曹昂感慨著說了一句“何必呢?
仲達,你說。
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比活著更重要的呢?”
司馬懿義正辭嚴的說道“在我們這些士人心裡,或許聖賢的教導才是更重要的吧。
如果是下臣處在沮授的位置,或許會做出同樣的行為吧。”
曹昂聞言一怔,而後點點頭道“是啊,沮授是個義士,這些趙國士卒都是義士。
正如父王所說,這河北義士何其如此之多。
若非上天不庇佑袁氏,如今我曹氏安能在此地揚威?
雖然是敵人,但如此忠義卻不能不敬重啊。
給他們埋葬起來,上書‘河北沮授與五百義士儘忠墓’。
其餘人,隨我前去會會公子燕!
看看這位洛氏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當洛燕聽到沮授處的喊殺聲停下來的時候,就知道已經晚了,他陰沉著臉,緩緩沉聲道“公與恐怕已經殉國了。”
自審配死後,又一個趙國真正的高層死去。
那可是沮授,當初洛燕還未曾來到河北時,他就是河北二把手,從袁紹還是冀州刺史時,他就是彆駕從事,主導整個河北,掌管河北的軍事大權以及治政大權,唯有荀諶能夠抗衡一二。
洛燕進入河北後,沮授的地位有所下滑,但並不大,袁紹依舊讓沮授掌握了相當大的軍權,甚至隱隱還在審配之上。
他死,基本上相當於曹操陣營中的夏侯惇死,劉備陣營中的關羽死。
對趙國眾人的震動不可謂不大。
曹昂率軍上前對著洛燕朗聲問道“公子燕,沮授不願意投降,已經授首,你可要步他的後塵嗎?
若是願意投降,我魏國自有公卿之位為你而備。”
洛燕昂然回聲道“爾可曾聽聞過投降的洛氏子嗎?
審正南和沮公與為國而死,死得其所,難道洛氏子反而會因為貪生怕死,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去投降嗎?
既然沮公與已死,那我軍就在這裡結陣,聽憑爾來攻,我洛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夠攻破我這軍陣。”
洛燕本以為曹昂會繼續反擊,卻見曹昂臉上露出了略顯奇怪的笑容,隻聽他悠悠的說道“公子燕,你是個有才能的人。
若是我率軍強攻,勝利自然還是屬於我的,但最終得到的恐怕就是一具屍體了。
這是我所不願意的。
這是父王所不願意見到的。
父王希望能夠公子能夠輔佐他,或者輔佐下一代的魏王。
人活在這世上都有缺點。
或者說人都有更重要的東西,為了更重要的東西,可以舍棄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曹昂這話說的就像是一個究極謎語人,讓人不知所雲,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想要說的。
洛燕卻心中發寒,曹昂這番話中表達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曹操早就盯上了自己,甚至為此做出了不知道多少準備。
如果這樣的話,那曹操到底做了多少的準備,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曹操那個人,如果不是這世上的道德底線約束著他,如果不是一個個前車之鑒,讓他有所收斂,如果不是之前荀彧一直在勸他。
他是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的。
要知道神器對曹操的評價中有一個暴字,這個字眼那可能相當不容易出現的,要知道就算是公孫瓚和呂布這種邊境武人身上都沒有暴字的評價。
曹操乾事相當的不擇手段,現在唯一約束他的荀彧還死了,他乾什麼洛燕都不例外。
曹昂說完就退回到了軍中,他站在中軍中,輕輕的揮揮手,而後大軍壓上,即便是曹操早就有準備,但曹昂自然不會就放棄進攻洛燕。
或許沒等曹操發動後手他就先把洛燕俘虜呢?
然後再雙管齊下,自然就能勸降洛燕。
洛燕一麵滿頭疑惑,他不知道曹操能用什麼手段來逼迫自己投降,洛氏不事二主,這是底線,無論什麼樣的威逼利誘,對他都沒用。
“會不會是邯鄲會出事啊?自古以來不就是這樣嘛,沒法從本人身上打開突破口,那就從身邊人打開突破口。”
其他人同樣奇怪,有人不自覺的說了一句。
洛燕頓時一個激靈。
在這個時代中,有一種特殊的城池,裡麵所居住的都是出征士卒的家屬,以防止士卒背叛,比如曹操的魏軍,基本上都如此。
這種方式的確是能夠保證士卒的戰鬥力以及忠誠度,但不好的地方在於,一旦城池易手,那就兵敗如山倒,所有的士卒家屬都在對方手中,那還打什麼仗?
就算是現代民族主義,那也要用保家衛國來振作士氣,用保護家人祖國來振作戰鬥意誌,家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洛燕的主君和妻子以及兒女都在邯鄲,如果邯鄲出現意外的話,那他就是無根之人,那他該怎麼辦呢?
……
邯鄲。
“你們這些賊人,膽敢持兵刃進入王宮!”
“噗嗤!”
頭顱飛起,而後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趙王宮中!
遍地都是鮮血,袁譚滿腔憤怒的望著眼前的王太後以及袁尚,大聲吼道“你們這是弑君!”
王太後冷冷說道“什麼弑君?誰說要殺你?
我是趙國王太後,廢掉你的王位,這是祖宗家法賜予我的權力,趙國在你的手中衰敗到這種地步,你沒有資格做趙王。”
為了王位?
袁譚覺得實在是太過可笑了。
他徑直笑了起來,而且是朗聲大笑,隻不過笑聲中滿滿的都是嘲諷的神色“現在的趙國都快要亡國了,你們竟然還想要王位,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做亡國之君嗎?”
王太後滿臉嫌棄的說道“趙王的位置自然不重要,若是先王還活著,若是當初的趙王之位那自然是香餑餑。
現在的?
哼!
待尚兒做了趙王,立刻就向魏國開城投降,現在這麼負隅頑抗下去,除了死還有什麼結局?
你以為單單憑借我一介女流之輩能夠勢如破竹的殺到這裡嗎?
若不是你死活不願意投降,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支持尚兒。”
袁譚的愚笨腦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原來國相他們才是趙國中的少數人,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跟著袁氏這艘船繼續走下去了。
擔心落一個國破家亡的下場,想要直接投降保存一份富貴。
眼見越來越急迫,就算是背上弑君的罪名,他們也要動手了。
如果王太後不能成功,恐怕那些人就要親自動手了。
袁譚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寒聲問道“太後,田豐田元皓去哪裡了?”
袁尚洋洋得意道“他不願意臣服於我,還口出汙穢之語,已經在宮前被我誅殺。”
說著將手中提著的布袋直接扔過來,朗聲笑道“這就是田豐那老賊。”
田豐死不瞑目的頭顱滴溜溜的滾落在袁譚腳下,直溜溜的盯著袁譚,讓他打了一個寒戰,他能夠想到,一向剛直的田豐,在麵對政變的王太後和袁尚時,該有多麼的憤怒,他一定怒喝了二人,然後慘遭殺害。
袁譚感覺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流著淚將田豐的腦袋抱在懷中,然後向著所有人大聲吼道“難道你們想要在史書上背上弑君的罪名嗎?
難道你們想要在史書上遺臭萬年嗎?
如果不願意背上這樣的罪名,那就聽從寡人的命令,殺死袁尚這個賊子。
寡人願意遵從你們的意誌,寡人願意投降曹操。
殺了袁尚,為田卿報仇!
你們會得到你們最想要的!”
袁譚這話一出,王太後和袁尚頓時臉色大變,殿中其他人則臉色一亮,誰願意背上弑君的罪名啊!
那可是會讓家族起碼數十上百年不能翻身的!
袁譚願意投降,那王太後和袁尚就沒用了!
“你們要做什麼?”
王太後尖細的聲音響起,然後鮮血濺起,袁尚的頭顱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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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授少有大名,聞達河北諸士間,袁紹立足河北,授為首功,數年間,南征北戰,皆有功勳,傲然於河北諸士間,授性忠正,偽趙衰微,欲服授,授寧死不屈,一勸,再勸,三勸,唯催曰“不降,願死矣。”
箭矢如雨,授受二十餘創,殉偽趙厚葬之,碑記“河北義士”。
田豐有智,卓然於河北群士,紹稱燕、授、配皆不及,然性剛,數犯上,紹皆恕之,豐感紹恩,還之不儘,乃儘心效死,紹夫人劉氏及三子尚逼宮,豐立宮前,憤然指斥,此知死而無畏也,亦河北誠臣矣!——《魏書·洛沮荀審田列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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