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爭對著那小黑貓勾了勾手指,小黑貓迅速的從凳子上跳了下去,動作敏捷的三兩步躍上了裴爭的肩膀,然後抱著自己的尾巴跟自己主子一起盯著沈十九。
沈十九身上的衣服確實已經冰冷的不行了,必須要趕緊換下來,不然會生病的。
他羞的耳根一片通紅,背過了身子,解起自己的衣袍來。
裴爭微微眯著眼睛,看他纖細柔軟的腰肢,搖晃的燭光下,大片大片的白皙如玉鬼魅般在眼前縈繞盤旋。
沈十九終於顫抖著手,把寬大的衣袍穿好了,腰間的束腰一下子收緊,細的不贏一握。
他身子本來就嬌小的跟個女兒似的,現在穿上了這麼大的衣袍,下擺都耷拉在地上了,袖口也長長的垂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娃娃。
沈十九想轉過身來,結果不甚被腳下的衣擺絆了下,回過身的瞬間就直直的對著裴爭跪了下去。
這一下磕的可不清,膝蓋是肯定會青的,他都一下子沒能自己爬的起來,跪在那裡淚眼盈盈的去看裴爭。
裴爭見著他那雙含淚的眼睛,就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攬著人的腰把人從地上撈起來扶穩。
“謝謝大人……”細細軟軟的聲音,帶著哭哼一般從鼻腔裡哼出來的。
裴爭心頭空白了一瞬,然後看到了他脖子中的血痕。
“怎麼弄的?”手指已經比心思更快一步的撫了上去,被觸碰到的人痛得縮了下。
“可能,可能是剛才,被那些碎片割傷的,不過不要緊的……”
沈十九的表情看起來可不是不要緊,這傷痕再偏離幾下,可能就割破喉管了。
裴爭不知怎的,居然一陣後怕。
直接拉著人走到了燭台旁邊的案桌,在光亮下看的更清楚了,那處傷痕還有些深,血都順著脖頸流進衣袍裡了。
不過這衣袍是玄色的,所以染了血也看不出,裴爭愛穿玄色的衣服,也正是有這種考慮。
“還有藥嗎?”
沈十九指了指另一邊自己的衣服,“還有一點的。”
裴爭走過去拿起他小小的衣袍來,找了半天,在他袖口中居然掏出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來。
“用那個,那個紫色的……”沈十九小聲道。
裴爭取了紫色的藥瓶過來,打開之後,一股藥香冒了出來。
裴爭手指沾了些清涼的藥膏,去給沈十九塗抹著。
手指底下的肌膚細膩如同羊膏玉脂,越塗裴爭的眼神越加暗沉。
沈十九則一直避開著眼睛,目光盯著彆處,呼吸十分清淺。
裴爭手指慢慢往下,挑開了一點他的衣襟,藥膏繼續抹了過去。
可是,那玄色的衣袍底下,卻忽然顯露出了一點紅色,看起來像是朱砂般,細長的兩條不規則形狀,蜿蜒曲折的順著白皙的肌膚延伸。
裴爭呼吸猛地一窒,兩手用力一扯,扒開了沈十九胸前的衣服。
那凹陷的明顯的鎖骨之上,竟然出現了幾道紅色的印記,雖然沒有連成什麼明顯的圖案,但是火紅鮮豔的紮眼。
這是什麼?
怎麼之前看的時候還沒有,如今又出現了?
並且也是在鎖骨上,未免,太過巧合了。
裴爭抬起狹長眼眸,緊緊盯著沈十九。
“這是什麼?”
沈十九趕緊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發現那東西顯露出來了之後,慌忙想拉住自己的衣襟去遮擋。
“師父說,這,這是胎記。”
“胎記?那為何之前沒有?說實話!”
“我,我說的就是實話,師父說,說我體質特殊,所以,所以胎記有時候會出現,有時候,有時候會消失的。”
沈十九被嚇得有些結結巴巴的,他的胎記是被師父用特殊藥物給隱藏起來了的,這幾年來隻顯露過一次,這次是第二次。
但是兩次都沒有顯露完全。
沈十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印記會出現,所以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至於真相,恐怕隻有目前消失了的沈歡知道。
沈十九看起來急得快要哭了,但還是記著裴爭的話,眼睛沒有看向裴爭。
“喵嗚~”
那隻小黑貓突然叫了一聲,似乎是想要阻止裴爭欺負沈十九。
裴爭此刻腦海中一片混亂,各種想法和猜測蜂擁而至,他隻覺得渾身血液在四處奔騰叫囂,快要讓他失去理智了。
他手指忽的抬了起來,捏住了沈十九的小下巴,微微抬起。
然後另一隻手順著沈十九的耳後摩挲了兩下,隨後他眼神變了變,繼續順著沈十九的下頜線來回試探,好像在尋找些什麼。
裴爭也會一些易容術,之前也不是沒有帶過人皮麵具。
但是據他所知,做的再精巧的麵具,也一定不可能和人臉完全貼合,如果仔細查找,一定也會有間隙的。
可是,沈十九的下巴和脖子處一片光滑,沒有絲毫縫隙,不可能是帶了麵具的效果。
裴爭忽的無力的垂下胳膊,蒼白的笑了笑。
他到底在期盼些什麼?
已經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夜,這種夢做的還少嗎?
可是哪一次不是孤身一人冰冷的醒來,哪一次不是伸手卻隻觸到滿懷的虛空?
他不止一次的用力回想,小人兒最後跟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可是從來就沒有答案……
“你走吧。”
裴爭用儘全身力氣壓抑住內心的起伏,才能讓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他轉過了身去。
沈十九剛才被嚇得掉了幾顆小眼淚,自己抹了去,然後默默攏好了衣服領口。
“大人,我走了。”
沈十九走到門邊,去看裴爭的背影,可是燭台卻忽的熄滅了,他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沈十九邁出了門去,把門從外麵關上了。
那黑暗中的身影終於動了動,肩膀上的一隻小黑貓“喵嗚喵嗚”的叫了兩聲,是這今夜唯一的見證者。
沈十九獨自慢慢走回自己的廂房,一路上被這寬大的衣擺絆的還摔了兩跤,摔得他眼淚又止不住的流出來。
怎麼回事,他一向是很能忍痛的,為什麼會哭個不停呢?
不止是脖子處的傷口痛,膝蓋痛,摔破了的手掌痛,最痛的其實是胸口,尖銳的,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刀子一般的抽痛,連帶著他的頭都有些鈍痛了。
沈十九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中,掀起褲腳看了看,膝蓋果然是有些紅腫了,他自己塗了些藥膏,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好一些呢。
收拾了一番之後,沈十九困極累極了,連衣服都沒脫,倒在床上,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個蠶蛹,然後趴著就睡著了,睡夢中還能嗅到身上的衣袍傳來的幽幽檀香。
隻是沒人知道,掩藏在被子和衣袍之下的那片鎖骨之上,竟然慢慢顯現出了一朵開的分外妖嬈的業火紅蓮,但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沈十九因為睡覺姿勢詭異,渾身酸麻著醒來了,外麵天還是灰蒙蒙亮。
他伸了個懶腰,衣衫淩亂的從床上爬起來,那寬大的領口直接從他肩膀滑了下去,露出大半片香肩。
他打著哈欠下床,邊走邊去扯領口,然後打開房門來。
對麵的周吳竟然也正好從房間裡走出來,看起來精神麵貌很好,比睜不開眼睛的沈十九好得多了。
沈十九好奇他昨夜究竟去哪了,沒想到周吳直接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沈十九!快點起床洗漱了!你看看你,眼睛都還沒睜開呢。”
周吳走到了沈十九的廂房前,忽的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詫的捂著嘴巴。
“沈沈沈十九!你你你!”
“我怎麼啦?”
“你穿的是誰的衣服!”
還半眯著眼睛的沈十九當即就清醒了過來,跟周吳兩人大眼瞪著小眼。
隨後他大聲道,“這是我的衣服!我我我新買的!”
然後“嘭”一聲就把房門在周吳臉前關上了。
他心臟猛跳個不行,趕緊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後把裴爭的衣袍直接塞進了衣箱的最下麵埋著,這才敢把門打開。
沒想到周吳居然還站在門口,眼神古怪的盯著沈十九不語。
沈十九做賊心虛,扒拉開他,自己走了出去。
“我,我我要出去,你彆擋我的路了。”
周吳跟在他後麵,看樣子有一肚子話想問他,可是沈十九眼觀鼻鼻觀心,緊閉著嘴巴一個字都不打算說。
幸好這時有人來解圍了,是相府的一個看門的奴仆,說是門口有人找來了,要找沈十九。
“找我?”沈十九指著自己,很是奇怪。
“是啊,”那個奴仆道,“他們說要找府中個子小小的一個小孩兒,大概到這裡的,這可不就是你了麼。”
奴仆比了比沈十九的頭頂和自己的肩膀。
沈十九不滿的“哼”了聲,但還是乖乖的跟著那個高個子奴仆去了門口。
隻見門口站著好幾個人,一個熟悉的胖胖男人鼻青臉腫的站在正中間,他旁邊還有個中年男子,相貌周正,看樣子像是長輩。
見沈十九的小身影後,那個胖爺臉色五彩紛呈,但是恭敬的深深彎下腰去。
“對不起,沈大爺!我錯了!我來給您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