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大人被乘風用目光無聲的威脅著,也不敢走了,轉身跟著上了樓梯去。
趙隸棠還站在房間門口,見裴爭往這邊走過來了,臉色沉了下來。
誰知裴爭見了趙隸棠,卻沒什麼驚訝之色,笑著跟他打招呼。
“趙將軍,吃的可還好?”
趙隸棠冷哼一聲沒答,目光越過他,看向了後麵跟著過來的那兩個大人。
“錢大人,魏大人。”趙隸棠跟那兩人打招呼。
“趙將軍怎麼也在此?”
錢大人明顯吃驚不已,“難道,難道是與裴大人有約?”
可是趙隸棠跟裴爭不和不是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的嗎?
也正因此皇後家族勢力沒少暗自拉攏趙隸棠,無奈趙隸棠油鹽不進,至今都沒答應跟皇後家族有什麼來往。
那今天可是個好機會,不僅能趁此觀察一下趙隸棠和裴爭的關係如何,說不定還能借此把趙隸棠拉攏過來。
“沒有約,我跟幾個好友來吃飯罷了,今日實屬碰巧。”
但裴爭可不是因為什麼碰巧,他就是知道了趙隸棠帶著沈十九來了一品香,才扔下了府中沒看完的一大堆折子,直接趕了過來。
不管身後三人還在裝模作樣的寒暄,裴爭直接推門走進了那間雅間中。
這雅間其實是裴爭專門命人留出來的,隻是給小人兒留得,誰知道今天陰差陽錯的居然要接待這麼多礙事的人。
不過那個錢大人和魏大人,裴爭是故意把他二人叫上來,讓他們跟趙隸棠接觸的。
裴爭也是借此想看看,趙隸棠到底是何態度。
剛進了門去,就看見裡麵坐了四個人。
沈十九是背對著門口坐在了門邊的,聽見有人進來便回頭去看,他還以為是趙隸棠回來了。
“將……大人!”
沈十九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三兩步蹦跳著跑到了裴爭身邊,眼底亮晶晶的閃著光,“大人!您怎麼來啦!”
裴爭見他紅彤彤的唇邊還沾著些油漬,站在自己身邊仰著頭的樣子,實在乖的不行。
而武泉和月奴見到了裴爭,也都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行禮,然後默默退到了一旁去站著。
隻有沈歡,慢悠悠的把湯喝完,才起身對裴爭行了個亂七八糟的禮。
裴爭根本就沒看到其他三個人的動作,他對著跟前的小人兒伸出隻手,湊到了他唇邊,指腹輕輕擦了擦。
那原本就粉粉嫩嫩的唇瓣被擦的更加紅了點。
裴爭移開目光,乘風遞了塊手帕過來讓他把指尖的油漬擦掉。
沈歡見識過裴爭對小徒兒的細致照顧,竟然覺得這都不算什麼了。
但武泉和月奴可沒見識過,兩人都抬起袖口來自己擦了擦嘴巴。
“吃飽了嗎?”
“嗯!”沈十九點點頭。
“那出去玩一會,等著我,好不好?”
“嗯!”沈十九又點點頭。
裴爭看了眼沈歡,沈歡表示理解。
然後沈歡帶著自己小徒兒出了雅間,還帶上了月奴,繞開門外的幾人,下了樓去,打算去街上逛一逛。
店小二帶著好幾個幫手很快就進來了,手腳麻利的把桌上吃完了的殘羹剩菜撤下去,又換上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
裴爭在桌邊坐了下來,趙隸棠和錢大人魏大人這才進了門來。
一桌珍饈,懷揣著不同心思的四人都沒怎麼動筷,酒倒是喝了不少。
趙隸棠因為身子剛好,喝的少些。
裴爭喝的最多,那兩位大人隻要敬他,他就舉杯飲儘,而那兩人也隻得跟著飲儘。
但是裴爭酒量好,並沒有喝醉。
那兩位大人卻喝的東倒西歪了,怕是連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裴爭派人把二位送了回去,房間內便隻剩下了趙隸棠和裴爭二人。
“趙將軍也聽見了,那兩位大人邀我們明日同去遊湖。”裴爭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趙將軍去嗎?”
“那哪裡算是邀請,不過是你逼的他們不得不同意罷了。”
裴爭笑笑,“那又如何?好幾位朝中重臣私下集會,誰知道,是不是暗中密謀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之事?”趙隸棠看向裴爭,“這不是你最拿手的嗎?”
“趙將軍何出此言?”
裴爭還是笑著,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敲著桌麵,一派浪蕩模樣。
“裴爭!”
趙隸棠隱忍已久的情緒湧上來,“你還真是忘性大,以前的事情,我看你倒是已經滿不在乎了!早知道如此,我那晚就該直接殺了你!”
裴爭抬起眼眸,“你怎麼知道我忘了?”
“若是記得,你現在就不該是這副無所謂的樣子!”趙隸棠指著門外,“你敢不敢說清楚,那個會醫術的小徒弟,是誰?”
裴爭斂去笑意,眸光冷淡,看著趙隸棠不言。
趙隸棠更加憤怒了,“好,你不說,我來替你說,你是不是對他彆有用心?還是說,你們已經兩情相悅了?我承認,他們,是有些相像……但是,你就這麼容易移情彆戀,你的感情就這麼廉價?你的愧疚悔恨,就這麼容易消失了?”
裴爭手中的折扇“啪”一聲應聲而斷,他手一鬆,破碎的扇子掉到了地上。
雖然趙隸棠是因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會這麼尖銳的質問裴爭,但是,裴爭還是覺得被深深刺痛了。
那些過往,是他最不願意回想,但是又時時刻刻如針紮一般在提醒著他的
你欠他的太多了,你不能忘記,你必須不斷不斷對他好來彌補,可是就算你窮儘一生也是補不好的,所以你必須帶著愧疚悔恨一輩子……
裴爭捏了捏手指,感覺到了手心有一些溫熱粘膩的觸感,原來是剛才捏斷折扇,手心被木刺劃傷了,流了點血。
但是他一點痛都沒有感受到,因為心中空蕩蕩的。
趙隸棠已經甩袖離去,門被“嘭”一聲大力關上。
乘風走過來道,“主子,您的傷口要包紮一下。”
“無妨。”
裴爭站起身來,頭腦暈眩了一下,那酒還是有些後勁的。
他穩住身子,走出了門去,慢慢下樓,走出酒樓,站到了街上。
被寒風一吹,意識清醒了不少。
這幾日天氣冷得厲害了,像是要下雪似的,但是又一直沒有下下來。
裴爭手心的血滴下來,滴了幾滴到石板上,開出血花來。
“怎麼又流血了?痛不痛的?”
一道聲音自背後傳來。
裴爭轉過身,就看見沈十九站在他跟前,正在低著頭看著他流血的手。
沈十九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裴爭的手捧起來,讓他攤開掌心給自己看看傷口。
那傷口雖然不深,但是流血了的話,就一定會痛的。
沈十九看著看著就鼻尖一酸,有些心疼。
“裴哥哥……”
他輕輕喚道。
沈歡和月奴都已經先回了將軍府,隻有沈十九自己一個人在一品香外等著。
裴爭沒有回答,忽的抽回了手。
沈十九抬頭看他,癟著嘴巴,很明顯在忍著眼淚。
裴爭張開了懷抱,微微傾身,上前半步,把眼前的小人兒結結實實抱進了懷中。
一手在他腦後,一手在他腰間收緊,嚴絲合縫,嵌進胸膛,然後頭埋在他的肩頸窩中不動了。
街邊是來來往往的人群,喧鬨熙攘。
裴爭耳邊卻一片寂靜,什麼也聽不見,隻有懷中人兒輕輕淺淺的呼吸,一下一下的,輕柔溫熱。
現在他感覺心中的空蕩才被填滿了幾分。
“裴哥哥,你先放開我……我要給你的傷口止血,還要給你包紮……”
裴爭充耳不聞。
沈十九拍了拍他,有些著急,“裴哥哥……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啊……”
“不放。”
“可是你這樣子我沒有辦法給你處理傷口……”
“不處理。”
沈十九頓時就啞口無言了,他怎麼覺得大人現在就跟個小孩子似的,抱著他不放,像是在撒嬌。
但是,又像是有什麼傷心事。
沈十九十分溫柔的摸了摸裴爭的頭發,聲音小小的。
“裴哥哥,不難過了哦,我抱抱你,你就乖乖的聽我的話,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