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疑惑的看他,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怕冷嗎?”
“不,不怎麼怕。”
“那就閉眼。”
裴爭話音剛落,手上的力氣就忽的鬆了。
月奴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急劇的向後跌去,他先是震驚不已得瞪大了眼睛,然後又趕緊閉上了。
“撲通”一聲,一個身影重重落進了湖中。
天寒地凍,湖水有多冰冷可想而知,若是掉落進去不趕緊上來的話,怕是馬上就能被凍僵了去。
其他船上的人們是看到了剛才裴爭在拉著那個小奴仆的,但估計是沒能拉的住,人還是掉進去了。
沒有人會願意跳下去救他的,一個奴仆而已,能自己上來就算命大,上不來也隻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人剛掉進去,趙隸棠直接就抓緊了船簷,憤怒不已的看著裴爭,目光中充滿了質問和不敢置信,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他知道裴爭剛才肯定是故意鬆手的。
裴爭不躲不閃的回看過去,他在賭,賭趙隸棠對這個小孩是不同的。
“阿月!”沈十九也看到了月奴掉進了湖中,趕緊趴在了船邊,衝著湖中大喊,“阿月!阿月你在哪啊!”
月奴掉進湖中後,直接就向下沉去,連撲騰的過程都沒有,他的四肢瞬間就被冰冷的湖水浸透,凍的他全身都麻木了,動彈不得。
四周一片昏暗,月奴感覺自己的力氣都在一絲絲被人抽走般,他太冷了,冷得想閉上眼睛,就此沉入湖底。
他是很不怕冷的,但是這種包裹住全身鋪天蓋地襲來的冰凍寒冷,比他之前挨過的每一個寒冬都要人命。
裴大人怕是想直接殺了自己吧,也不對,裴大人隻是沒有救自己罷了。
救過自己的,隻有將軍……
將軍,月奴好像看見了趙隸棠的身影,他遊到了自己身邊,一隻有力的手臂攬過了他的腰,然後帶著他向著湖麵上遊去。
終於重新回到了湖麵上,重新呼吸到了冰冷但是新鮮的空氣,月奴猛地吸了一大口氣,又被灌進了很多湖水,他不停的咳嗽起來。
趙隸棠一邊拖著他,一邊往離得最近的一條船邊遊。
剛才他跳下湖水的時候,腦海中並沒有想太多,隻是想著,那個他差點中毒而死才救下來的小孩,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被凍死呢?
那個小孩必須得好好活著才行。
遊到了船邊,船上的人趕緊幫忙把嗆了太多水的月奴拉上了小船,趙隸棠還在冰水中泡著,先把月奴拖了上去,他才撐著船簷要上船。
船邊又伸出隻手來,纖細修長的,伸在趙隸棠眼前,作勢想拉他一把。
趙隸棠抬頭,就看見了“始作俑者”在對著自己笑,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好像很好笑似的。
趙隸棠真的把手搭了上去,卻不是想借著裴爭的力氣上船,而是趁他不設防備,直接把他拉進湖中。
“撲通”一聲,隨著湖水飛濺,小船上站的人換了個兒。
趙隸棠站在船頭,看了眼湖中的裴爭,覺得心情稍微好那麼一點點了,便不再理他,查看昏迷中的小孩去了。
落進了湖中的裴爭,雖然凍的四肢都要麻木了,但是不知怎的,好像一點都不生氣,還心情很好的樣子。
這兩人的一番動作下來,可把旁邊船上的其他人嚇得不輕,那錢大人和魏大人被嚇的一身冷汗一身冷汗的出。
一個是戰功顯赫的鎮遠大將軍,一個是權勢滔天的當朝丞相大人,這兩人任何一個出點問題他們都有口說不清。
“大人!大人!”
沈十九趴在船邊,小心翼翼的伸著手去夠離得不遠的裴爭,“大人!快點上來啊!快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裴爭對著沈十九伸出手去,那隻溫熱的小手立即緊緊拉住了那隻冰冷的手。
雖然隻是一點點的熱度,裴爭卻感覺渾身都暖了些,他對著沈十九笑笑,遊到船邊後,反手一撐就上了船去。
沈十九張開懷抱就要來抱裴爭,卻被裴爭抵著額頭給推開了。
“彆過來,彆弄濕了。”
“可是大人你冷不冷啊?”
沈十九小臉上滿是擔憂,那湖水那麼冰,大人臉色都凍的不對勁了,“我幫你暖暖吧。”
“我沒事。”
“裴大人,您還好嗎?”船上的魏伊人看樣子也很是擔心裴爭,對著船夫道,“再快一點,趕緊去遊船上。”
船夫匆忙加快了進程。
而另一條小船也劃得更快了,兩條小船以遠快於其他小船的速度往遊船行進。
那條船上的月奴仍舊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臉色慘白,眼尾處的月牙都褪色了似的跟著發白,整個人沒了生氣一般。
趙隸棠不斷的按壓他的身子,可是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將軍,人落水了後,還得這樣做……”
船夫說完後,趙隸棠臉色變了變。
“這樣……有用嗎?”
“有用的哩,您不信就試一試嘛,最好快一點,憋的久了小孩子容易出事的哩。”
趙隸棠伸出手去,輕輕捏住了月奴的兩頰,聽從船夫的話,讓他平躺著,嘴巴微微張開。
俯身下去,離得身下人越來越近,鼻尖都碰在了一起。
那閉著的長睫上還掛著水珠,一串串的,晶瑩剔透。
趙隸棠深吸一口氣,貼了上去,將氣渡進微張的口中,唇上的觸感柔柔軟軟的,是從沒有過的感覺。
渡了好幾口氣後,身下人忽的就開始咳嗽起來,把淤積在喉間的水都吐了出來。
趙隸棠趕緊直起了身子。
月奴眨了眨眼睛,緩緩的睜開了,眼前白茫茫一片,掛在睫毛上的水珠滾落了下來。
呼吸了幾下,月奴緩了過來,這才看清了在自己身旁的人真的是趙隸棠。
他眼眶一熱,一下子就哭了出來,但是又不敢放聲大哭,隻敢小聲的嗚咽,抬起胳膊來擋住了眼睛,眼淚嘩啦啦的流。
趙隸棠看見小孩一醒來就哭成這個樣子,知道他是被嚇到了。
“沒事了,等會上船之後換身乾淨衣服,彆哭了。”
月奴抽抽搭搭的,忍住眼淚,點點頭。
將軍又救了自己一次,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報答這份恩情啊。
終於抵達了遊船邊,遊船很大,船上有很多個房間,還有好些奴仆。
裴爭和沈十九最先上了遊船,幾個奴仆趕緊拿了披風來給裴爭披上,然後引著他去往裡麵的房間。
走了幾步之後,察覺到身後人沒有跟上來。
“過來。”
裴爭對著站在原地的沈十九伸出隻手,沈十九不假思索的走上去拉著,然後任由裴爭牽著自己一起往裡麵走去。
魏伊人也擔心裴爭,便跟在後麵一起往裡走,走著走著,卻忽然被沈十九給攔下了。
“魏小姐,大人要換衣服了,您不能進的哦。”
說完沈十九轉身進了裴爭的房間,就想把門關上。
魏伊人道,“那你怎麼能進去?”
沈十九奇怪的看著她,“因為我也是男孩子啊。”
魏伊人被噎住,眼睜睜看著房門在自己眼前關上。
就因為沈十九也是男孩子她才更擔心的啊!
而趙隸棠上船之後,幾個奴仆也帶著他進到了遊船裡麵。
“那個渾身濕透的小孩呢?”
“趙將軍是問那個小奴仆嗎?他去了下人們的房間,在下麵。”
“下麵?有炭火嗎?”
“自然是沒有的。”
趙隸棠腳步頓了頓,沒有炭火,渾身冰冷的話要怎麼才能暖的回來?
已經走到了房間外,房門一打開,趙隸棠就感受到了一股熱氣,這每個房中的炭火都燒的很足,很溫暖。
那帶路的奴仆轉身要下去了。
趙隸棠忽的開口,“把他帶到我房裡來。”
“……是。”
月奴早已經被凍透了身子,他不像裴爭和趙隸棠,都有內力護體,他隻有一具單薄不已的小身板。
他落了冰水後好好養著都可能會生病,更彆說在這個四處露著寒風的小隔間吹冷風了。
渾身都很刺痛,手指更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手指頭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月奴去解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袍,解了好半天才解開領口處的一個。
“喂,先彆脫了,跟我來。”
有人拍了拍門板,對著裡麵的人道。
月奴不知是發生了何事,趕緊抱起了那一團乾淨衣物,提步跟上來人。
穿過了甲板,走進了遊船裡麵,裡麵就已經比外麵暖和了很多了。
月奴的衣服還在滴答滴答的滴水,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著,由於腿也有些凍麻了,他腳步有幾分踉蹌。
終於停在了一處房間外,前麵的人在敲門,月奴老老實實的低頭站在一旁。
門打開後,裡麵的熱氣飄了出來,溫暖舒服的讓人想不管不顧的衝進去。
“下去吧。”
趙隸棠擺了擺手,其他人都應聲而退,隻有月奴抱著團衣服垂首站在狹窄的走道邊。
“進來。”
趙隸棠扔下句話,轉身進了房間中。
月奴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散發著熱氣的房間。
他,可以進去嗎?
“把門帶上。”
月奴動了動,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走進了房中,把房門輕輕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