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傾城!
趙隸棠最終還是鬆了手。
茫茫黑夜,他一個人坐在床畔邊,渾身冰冷,就那麼靜坐了大半夜。
這滿身傷痕,家愁國恨,恨得他雙眼通紅,恨得他想殺光這整個軍營中的人,恨得他想把阿木勒千刀萬剮。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要殺阿瀾月。
身下的人已經被他掐暈了過去,脖子上的紅痕未消又添新傷,合著雙眸安安靜靜的躺著,仿若睡著了一般。
趙隸棠拉過被子來給他蓋上,也慢慢躺在了他身邊。
當初救下那個小奴隸時,趙隸棠就知道他的堅韌倔強。
一次次的趕走他,他又一次次的跟上來,後來又千裡迢迢跟去了軍營,甚至跟去了戰場。
眼前這個人,不知不覺中已經追隨著自己的腳步走了許久。
趙隸棠也蓋上了被子,側過身子來,伸手摟過了阿瀾月。
他突然有些後怕,剛才若是自己真的被瘋狂的仇恨蒙蔽了雙眼,真的毫無顧忌的下了手……
趙隸棠身子輕輕顫了顫,他突然覺得心中某一處柔軟的地方疼得厲害,像是剜心刺骨之疼,有什麼東西在被人拿著刀子,一點一點的從他的心上割下,然後再把那處傷口劃得血肉模糊,疼得他眼眶都跟著酸澀起來。
他看著懷中人恬靜的側臉,看見了他緊閉的眼角閃動的晶瑩。
趙隸棠低頭,在他眼尾處吻了吻,將那苦澀的眼淚吻進了口中。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趙隸棠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在乾什麼。
他沒有抽回手,繼續把人抱在懷裡。
看了看營帳的窗外,天還沒亮。
還能再抱一會。
……
阿木勒這一仗打了快一個月都沒回來過,趙隸棠沒有再被用過刑,傷勢已然將養的差不多了,但是身體卻也落下了硬疾,若是強行運功,便會傷身吐血,經過了這麼多磋磨,還能留下一條命已是不易,哪裡還能苛求更多。
好在那傷腿也在慢慢恢複,但是站的時間久了,還是會痛,還需要再多養些日子。
這一日天氣冷得不同尋常,軍營的營帳裡都燃足了炭火,但還是能感覺到寒意。
直到外麵傳來士兵們驚喜的呼叫聲,“下雪了!下雪了!”
阿瀾月穿著厚重的毛絨披風跑了進來,一張小臉埋在白色狐絨領子之間,顯得更加白皙細膩,臉頰上還有些紅撲撲的,看起來氣色十分好,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瞧著趙隸棠。
“將軍,外麵下雪了!”
趙隸棠坐在床邊,聽出他語氣中的興奮,卻隻是抬起眼睛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
阿瀾月走過來,蹲下身子,半趴伏在趙隸棠腿邊,顧及著他腿上的傷,沒有怎麼使力。
“將軍……”他輕輕問道,“可以陪我出去走一走嗎?”
趙隸棠沒有說話,隻是將腳腕上拴著的鐵鏈晃了晃,發出了細碎的聲響。
阿瀾月不知從哪拿出鑰匙來,將鐵鏈打開,然後又問道,“將軍,可以嗎?”
趙隸棠站起身來,慢慢走出了營帳,阿瀾月笑了笑,趕緊提步跟了上去。
雪下得很大,紛紛揚揚的雪花在空中洋洋灑灑飄落而下,地上已經起了薄薄一層積雪。
趙隸棠在前麵走著,阿瀾月就在身後跟著,旁邊還不遠不近的跟了好些蠻族的士兵,隨時監視著趙隸棠的一舉一動。
趙隸棠看著這滿天飛雪,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他微微仰頭,閉上眼睛,感受著雪花落在臉上,然後一點點融化,冰冷的雪水就順著他的下巴流進衣襟裡。
鬱結了許久的眉眼,稍稍舒展開來。
再睜開眼睛,身旁站了個身影。
阿瀾月一直在看著他。
“將軍……我可以……走在你身邊嗎?”
趙隸棠沒應,隻是提步又走了出去,卻沒見身旁的人跟上來,他回過身來等,阿瀾月有些錯愕和驚訝的站在原地看他,然後才恍然大悟一般,連忙跑了過來,走到了他的身側。
兩人在雪地中並肩走著。
阿瀾月伸出手來接住雪花,小小的手掌心很涼,雪花落在上麵竟然都沒有化掉,他便把雪花湊到了眼前來看,嘴角一直在開心的上揚著。
“將軍……”阿瀾月把雪花攥在手心中,然後輕輕開口道,“你知道嗎?我聽說,要是兩個人一起在雪地中走……”
他深深吸了口氣,“……就……就可以……”
後麵的話他說得聲音很小,小到趙隸棠根本沒有聽見。
“什麼?”趙隸棠問。
“就可以,一起到白頭。”
阿瀾月眼裡閃著亮光,月牙印記在白皙的臉上鮮豔惹眼,點綴的恰到好處,給天地間的白色添上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