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將軍還是總兵的時候,金州大部分人不願意將軍造反,各種試探將軍,變相的告戒將軍不要造反。
十年後,人心已變,人們不在滿足腳下中原一隅之地。
遍觀金江鎮,隻有陳德言適合試探將軍,其餘人都不行。
哪怕是跟著將軍起家的結拜義弟劉承敏,作為一鎮節製使,他更不適合出麵。
所以陳德言從京城回來了,圓滿完成了任務。
唐清安也不再遮掩,直截了當的告訴諸人,以免影響內部的人心。
“當解決了日本之事,不論國內流民軍情況如何,金江鎮的重心將以國內為主。”
說完,唐清安看向賈鑒。
“不能讓林丹汗太順利,他西遷右翼蒙古後,雖然吞並了大量的地盤,但也聽說得罪了很多蒙古台吉。”
金江鎮中,對朝鮮最熟絡的人是陶傑,對日本最熟絡的人是柳湘蓮,對草原最熟絡的人則是眼前的賈鑒。
賈鑒明白了將軍的意思。
戰爭是最後的手段,在戰爭之前,需要做很多的準備,既然很多台吉對林丹汗不滿,那就應該拉攏到金江鎮這一邊。
林丹汗沒有耐心,做事急躁,不給人留餘地。
在右翼得天獨厚的優勢下,竟然逼的很多台吉反對他,可見此人的治理能力,難以登堂入室。
換做稍有資質的人做他的位置,數百年才出現的天時地利人和俱全的機會,必定能輕易一統草原。
時也命也。
有梟雄的時候,沒有這個命,有了這個命的時候,又沒有梟雄。
……
十六歲的賈環,儀表堂堂。
軍校十年的發展,最開始的速成班已經隻是剩一二,而且前程也越來越不如正規班。
但是賈環身份不同,是金江鎮平遼侯夫人之胞弟。
且出身朱門大貴之家,有誌向,又有陳德言的教授,兼天資聰穎,是心性狠辣之人。
所以名氣不小,很多人都誇讚賈環。
反而引發了不小的熱議,是否勳貴子弟的資質,的確比平民子弟要高。
前有秦鐘,薛蝌,後有賈環。
金江軍五虎,皆來自於軍校前幾年,那時候國內勳貴子弟沒有加入金州。
近些年來,軍校裡反而是國內勳貴子弟出風頭,名氣壓過了金江鎮內部子弟。
可不要小看這份名氣。
名氣代表了實力,起步就會更高,一步快步步快。
聽到姐姐的話,賈環終於變色。
姐姐是平遼侯夫人,如果生下的是兒子,那就是平遼侯嫡子,不但皇帝會賞賜,禮部也會造冊登記,官麵上的認可。
不論姐夫是什麼心思,必定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作為舅舅,賈環直覺撲麵而來的壓力。
如果姐夫認嫡長子,自己和姐姐,又該怎麼麵對名聲威望無兩的長公子。
如果姐夫不認嫡長子,那姐姐和外甥的未來怎麼辦,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賈環無權無勢,隻覺得無力。
探春看了眼弟弟,知道弟弟已然想通透,心裡感到了欣慰。
她願意扶弟弟,也必須扶。
就怕遇到的是爛泥。
“你去第一鎮吧。”
賈環驚愕的看向家姐。
“從軍。”
探春咬了咬牙,狠心說道。
兩姐弟都是狠人,明白了姐姐的心意,賈環搖了搖頭,“既然從軍,不如去第四鎮。”
戰場上的軍功是實打實的,也是提拔最快的道路。
當下的四大軍鎮,隻有第四鎮才是最好的機會。
賈探春拒絕。
她雖隻管內,但是權利大,收到的消息也就多了。
第四鎮不光是戰事方麵。
其中的局麵很複雜,導致了戰事一定很凶險,包括部分戰事戰敗的方麵。
這個凶險,對於金江鎮內部並不是壞事。
同樣,讓自己弟弟去第一鎮,不代表了第一鎮就沒有危險。
根據丁勝安的推算,將軍穩固了科爾沁草原,喀爾喀草原,一定會對察哈爾下手。
平遼侯府雖然把家業中關於草原的馬市交給了官府,但丁勝安在草原的關係網還在。
第四鎮太凶,第二鎮和第三鎮太穩,隻有第一鎮最適合。
賈探春思來想去,決定讓弟弟賈環冒險去第一鎮從軍,至於能否平安歸來,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好,我聽姐姐的。”
賈環不再多言。
姐姐的能耐,他從小就看在眼裡。
賈環答應的痛快,探春卻開心不起來,仔細看著圓凳上坐得端正的弟弟。
“等把你安排去了軍中,我在告訴老爺身孕的事,然後請老爺出麵,以照顧我的理由,派人去賈府把母親接來金州。”
探春緩緩的說道。
“娘是小妾,在賈府地位低下,受儘了欺淩,我們姐弟自小屢遭白眼。”
“我向來不屈,所以委曲求全,極力討好太太,疏遠娘和你,為的是咱們一家。”
賈環漸漸低下頭。
小時候他不懂,隻認為姐姐嫌棄他們,自己又想要和姐姐玩,又恨她嫌貧愛富。
後來自己長大,娘才把姐姐小時候說的話告訴了自己,才懂了姐姐的心意。
但是那般下來的姐弟之情,終歸難以親近。
賈探春不理弟弟的態度,仿佛自說自話一般。
“我自來金州,深感人生之艱難,本想著找個好去處,為你們謀個好地方,卻才懂得一個道理。”
“生生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誌,卻流程緩慢,道路多艱,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誌,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
賈探春聲音漸變。
“抱恨終生。”
賈探春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到弟弟身旁,按住弟弟的肩膀。
賈環怔住了。
從記事以來,姐姐是第一次這般親近自己,離自己這麼近,眼眶忍不住的濕潤,努力憋回去。
“弟弟,一定要回來,娘還有我,家裡人都等著靠你呢。”
賈環使勁點頭。
“放心吧,姐。”
“當我回來那天,就是你和娘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