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懲罰幾家,又要平穩渡過,其中的火候,委實不易掌控。
隻提金陵浙江各地的事,言官彈劾桑田,還需要勳貴出麵幫助呢,哪裡一邊讓人幫忙,一邊責罰彆人的道理。
把難題交給了林如海,唐清安才回去府中。
探春。
唐清安猶豫良久,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這件悲傷的事情。
……
賈府。
薛姨媽從王府返來,隻見姐姐滿臉的愁容,敲著木魚跪在佛像前,猶如虔誠的佛教徒。
“姐姐也歇息一會吧。”
王夫人放下器物,抬起頭隻見薛姨媽走來,露出一絲的畏懼,不知道王子騰會如何責罵自己。
眾丫鬟婆子忙趕著問好,又說“太太也且歇一歇,裡頭擺飯呢。薛姨媽勸勸太太吧。”
薛姨媽笑道“本來無甚事,看你們個個的模樣,仿佛做了什麼事似的,都下去吧,那裡等得。”
說著便上前扶起王夫人,兩姐妹往榻上坐去。
眾人見狀,跟著受了半日的勞累,也不再多言,紛紛離開前往上廳去。
王夫人忙叫“快回來。”
眾人紛紛回頭。
“去看看寶玉那邊,還有告訴鳳丫頭,外頭的事就交給她了,彆讓人笑話。”
交代完,眾人見夫人沒有話,再次轉身離開。
等屋子安靜了下來,薛姨媽悄問“那趙姨娘到底怎麼回事?”
王夫人臉色難看。
薛姨媽心裡有了幾分肯定,雖然埋怨姐姐,但到底是自家人,看到姐姐臉色憔悴,心裡跟著心疼。
“不過是個妾侍罷了,死了也就死了,三姑娘從小是個明事理的丫頭,姐姐從小就關照她,她不會不講理的。”
寬慰了幾句,讓外頭的人送飯來,笑著說自己也沒吃,王夫人也不好推卻。
不久飯至,幾名丫鬟忙進來伏侍。
王夫人和薛姨媽兩人在板床上吃飯。王夫人麵南,薛姨媽麵西。眾媳婦皆在廊下靜候,裡頭隻有她們緊跟常侍的丫嬛伺候,彆人一概不敢擅入。
外頭的媳婦們悄悄的議論說“大家省事罷,可彆亂嚼舌頭,安著沒良心的主意。”
“趙姨娘是無福的命。”
她們一邊悄議,心向自家的主子,等裡間飯完回事。
隻覺裡麵鴉雀無聲,並不聞碗箸之聲。一時隻見一個丫嬛將簾櫳高揭,又有兩個將桌抬出。
茶房內早有兩個丫頭捧著兩沐盆水,見飯桌已出,兩人便進去了。
一回又捧出沐盆並漱盂來,方有幾個大丫鬟,每人用茶盤捧了兩蓋碗茶進去。
一時等她們兩人出來,又命小丫頭子“好生伺候著,我們吃飯來換你們,彆又偷坐著去。”
眾媳婦們方慢慢的一個一個的安分,不敢如先前說話。
王夫人氣漸平,不等薛姨媽細問,主動告知其原委。
原來不過省了趙姨娘幾處錢事,哪裡想到趙姨娘氣不過,自己一命嗚呼了。
說的輕巧,薛姨媽清楚事情哪裡這麼簡單呢。
不過是個引子罷了。
她原來在賈府住了多年,深知幾位姨娘的事情。
姐夫納的另外幾位姨娘處境還好,唯獨趙姨娘,因為年輕時長得極美,深的姐夫的喜愛。
不但如此,還生了一子一女。
王家的女人脾性都大,彆看姐姐這些年吃齋念佛,年輕的時候,比鳳丫頭都要強勢。
姐姐如何容的了趙姨娘呢,也就虧了當年王府還不夠勢大,需要照顧賈府的眼色行事。
隨著哥哥位高權重,整個內院都看姐姐的臉色行事,連老太太都無可奈何,何況一名妾侍。
許多年來,趙姨娘每日吃了多少的苦楚,隻有她自知。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幫親不幫理,薛姨媽不可能向著趙姨娘說話,反而撿著話寬慰王夫人。
“外麵哪家不是如此,也隻有姐姐大度才能容得人,說個厲害的,外頭府裡多少哥兒小姐夭折,咱們府裡三姑娘環哥兒平安長大,誰敢說姐姐不好。”
薛姨媽幾句話說得王夫人愁容儘去。
王夫人拉著妹妹的手,兩姐妹心連心,交心的訴說自己各種委屈。
趙姨娘的死,在賈府裡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
寧國府賈敬去世後,一日不如一日,因為當家人賈珍不問外事,流連於玩樂,堂堂寧國府成了銷金窟。
貪樂成癮,整個京城的世家頑劣子弟都成為常客。
榮國府大房的賈赦,和二房關係不和,連賈政都不大理會,何況賈政的一個妾侍。
哪怕是唐清安,賈赦也隻是後悔此人當年沒有成為自己的姑爺,而且賈赦有他的關係網維持,顧不上唐清安。
交好京畿外的幾個節度使,例如平安鎮節度使,準備借助這些人,拿回賈府祖上的京營節度使之位。
反而因為這個目的,不能和唐清安有過深的交道,甚至在他看來,正是因為唐清安的存在,皇上才不願把京營節度使交還給賈府。
賈政是個迂腐的人,不會表露關心,趙姨娘在賈府裡名聲漸臭,他也連帶著嫌棄,覺得玷汙了自己。
這麼一件政治上的大事,整個賈府竟然沒有慎重對待,反而是王子騰最為在乎。
一邊交好陳德言,一邊讓王家子弟親自去金州麵見唐清安解釋,一邊出手應對彈劾浙江的言官。
趙姨娘死亡的事情,還真怪不到王子騰,但他也洗不清,誰讓王夫人是他的妹妹。
王府。
王子騰的弟弟王子勝,看了眼侄子王仁,擔憂說道。
“就怕唐清安不聽我們的解釋啊。”
賈府的旗幟已經不大好用,反倒是金江鎮的旗幟越來越好使。
當然。
不能大張旗鼓,而且使用金江鎮的旗幟猶如雙刃劍,需要王府的門道謹慎使用,至少先避免傷了自己。
現在的王府跟賈府困境相同,同樣是門楣高,卻無實職,長期不能改善會失去權勢。
“唐清安是明白人,我們現在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我們,你們此去勿憂。”
王子騰讓弟弟親自去一趟金江鎮,就是把自己的態度告訴唐清安,不認為唐清安會不知輕重。
是大業重要,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人重要。
以己觀人。
唐清安今日之勢力,還能如此隱忍,說他沒有野心,王子騰是不信的。
至於朝廷和金江鎮鹿死誰手。
他不在乎。
誰贏他幫誰。
而其中出現的機會,就是他需要的,家族隻要能維持住權勢,才是他的追求。
說來說去還是怪朝廷。
誰讓朝廷重用文官,冷落他們勳貴呢。
那就怨不得自己不幫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