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是無所謂的。
本來就隻是為了老百姓。
否則也不會喊出為民請命,立新天地的口號。
至少。
現在的他,心底裡仍然認為自己是老百姓,沒有生出旁的想法。
“老百姓們要餓死了,大戶們卻不願拿出糧食,雖然糧食的確是他們的,但是人都要餓死了。”
龍在前解釋自己的行為。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任你們聖賢各種大道理,也抵不過事實。”
“事實就是老百姓們要餓死了,既然要餓死,那肯定哪裡有吃的就去哪裡。”
“學問,道學,道理都是虛的,老百姓要吃的,誰擋住他們,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大戶們認為糧食是他們自己的,放不放糧是他們的自個的主意。”
龍在前冷笑一聲。
周華美臉色黯然無光。
他到底也是讀書人,很難全盤接受新王的思想。
新王說話雖然粗鄙,可真不能小覷他。
幾句話下來,自己無法反駁。
“這隻是他們自個的認為,道理不是他們說的算,既然要餓死了,老百姓們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誰有糧食,就找誰。”
“你們不但要拿出糧食,有多少拿多少,容不得你們說的算。”
“這就是要餓死了的老百姓們的道理。”
龍在前難得的說了許久。
兩人都悶在了當場,讓氣氛安靜下來。
牌坊的公告,破爛的一角,在風中不停的晃動。
“糧”字。
一上一下。
良久。
龍在前歎了一聲,抬手拍了拍周華美的肩膀,離開的背影顯得黯然,看上去有些失落。
“新王怎麼了?”
周華美有點錯愕。
新王在人前,向來是自信滿滿,從來不會讓人感覺低落。
今日不但對自己說了這許多的話,看上去雖然如常,卻令周華美從新王身上感受到了氣餒。
……
京城。
“民皆附賊而不附兵,賊有食而兵無食”
“賊欲取河南、河北牛隻,屯田皖、葉。”
“賊以禁殺課耕,張官設吏,簧惑民心,立定根腳。”
“賊又給牛種,賑貧困,畜孽牲,務農桑,為久遠之計”
……
一封封奏疏,也是流民軍擴張的標誌。
恭順帝。
在滿是雜亂的奏疏的宮殿裡,攤在榻上,還有摔在地上的酒盅。
“告訴唐清安。”
“讓他打敗賊軍,朕大大的封賞他。”
日夜顛倒。
渾身酒氣,大早上,恭順帝就開始了發酒瘋。
外麵的太監們,滿臉畏懼,忐忑的走進去伺候皇爺。
皇爺變了個人。
誰都知道京城保不住了。
賊打賊。
無論哪個賊贏了,都沒有皇爺的好下場。
能跑的人都跑了,有路子的人,都選擇了下注。
早朝的時候。
偌大的殿裡,隻有寥寥二十餘人。
“把這些上疏的禦史,全部殺了。”
“滾滾滾。”
恭順帝見到太監們進來,拿起東西就砸就打。
“這些禦史,竟然說賊比朕做的好,他們都是無君無父之人,都是叛逆。”
“朕,真要殺光他們。”
以前還未覺得,這些時日,想到自己為何落到今日的時局,找出原來的奏疏,翻開禦史們的奏章。
境地不同時,哪怕是同樣的文字,也會產生不同的想法。
現在的皇帝,隻覺得每篇奏疏都在諷刺他。
賊寇有什麼本事治好天下?
無非今日吃這家,明日吃那家,走到哪裡就破壞哪裡,做出天怒人怨的壞事。
可現在。
每篇奏疏都在告訴恭順帝。
流民軍不但會治理地方,治理的比他更好。
同樣的地方和氣候。
一個基本的事實已然被這些奏章肯定。
在擁有百萬流民規模的新王所管轄的地區裡,不但賊寇有保障,連老百姓都獲得了保障。
所有的奏疏裡。
隻看到地方上的大戶讀書人叛亂以外,沒有一本是關於百姓由於饑寒所迫而起來反抗賊寇的。
“憑什麼,他憑什麼。”
恭順帝自飲自醉。
顯而易見。
在當下的社會中,小冰河時期,產凋敝已極。
新王不但能大規模用兵之際,還能夠既保證兵員的供給,又使農民感到“安舒”。
可謂是個奇跡。
這與大周朝廷控製地區內極目荒涼的衰敗景象,適成鮮明的對比。
以前。
恭順帝報著成見,隻看到賊軍的得勢。
今日。
他還是恨。
可是他又有了彆樣的看法。
這種清醒,不但未令他高興,反而讓他極為的痛苦。
一種人生的否定。
“朕要改年號。”
恭順帝突然看向太監們下旨。
恭順的年號,是太上皇取的,用意極為明了,也是向外界傳達的政治含義。
太上皇死後。
皇帝一直想要改年號。
等啊等。
想著等哪天天下太平,正好借機改年號,可謂順應天命。
等了十餘年。
現在皇帝不想等了。
他跑不了。
往南的道路,不是在流賊手裡,就是在唐賊手裡。
無論如何。
他不能以恭順帝的年號,來迎接自己的結局。
想起日後的史書上。
提起他就言恭順帝,直覺麵紅耳赤,羞怒不已。
……
龍在前,朱秀。
近四十萬大軍,決戰於密縣。
從大山周響起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