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挺好看的。
穿著件紅色短袖,襯得皮膚很白,五官也都挺秀氣,長著一雙很好相處的下垂眼。
許其琛轉了個身,背靠著牆壁。
也對,葉涵雖然成績一般,但是也算是計算機學院裡的小帥哥,人氣一直不差的。
可是,一副新的好皮囊也沒能讓他開心起來。
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個世界的事。
總有點不甘心。
“哎,我跟你們說了多叫點人多叫點人,怎麼這麼點事都辦不好啊。”
好吵。
許其琛抬頭,看見一個胖胖的四十歲短發女人正拿著手機站在某個科室門口打電話。
“這幾個人怎麼夠啊!你們再找幾個男生過來,快點啊!”
許其琛眯著眼睛看向那個科室的門牌。
招生辦。
“哎!那個學生,你過來一下!”
許其琛轉頭看了看,走廊上沒有彆人。
“看什麼看呀,就是你啊!快過來一下。”
那個女人向他招手。
哦了一聲,跟了過去。
那個女人把他領到了招生辦的辦公室,裡麵還有三個男生正站著。
“你們幾個等會兒去南廣場,這些展牌都要搬過去的,那邊有人會告訴你們怎麼放,明白了嗎?”
幾個男生喪氣地點點頭。
許其琛也點點頭,然後又弱弱地開口,“那個,老師……”
胖胖的女老師轉過身,“怎麼啦?”
“剛剛我們主任讓我在辦公室外麵站著等他,他一會兒就回來了。”許其琛的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沒事兒,你不用管,我等會兒跟你們主任去說。”
大學老師說的話沒一個可信的。
“哦。”許其琛應付著,等到那個女老師又去接電話的時候,從辦公桌上拿了張紙,飛快地寫了幾句話。
主任,我被招生辦的老師叫走去搬東西了。
好像不夠。
又補了一句。
我已經好好反省過了,謝謝主任的教導。
等到搬東西的時候,許其琛找了個空兒把紙條從主任辦公室的門縫兒塞了進去。
希望地中海不會再找他的麻煩了。
為了快點完成任務,兩個男生抬一塊展板,剛走到走廊儘頭的樓梯口,和他一起的那個麥色皮膚的小寸頭就立刻開口“葉涵學長,你也被抓壯丁了啊。”
認識的人?
許其琛已經在第一個世界被訓練得非常淡定了。
“啊……我是被主任給抓過來訓話了,正好又被招生辦老師看見了,就……”
“真倒黴啊。”那個男生笑嘻嘻的,“你們是不是很忙啊,上次見你還是校籃球賽呢。”
籃球賽。
許其琛忽然想起些什麼,看了看這個孩子,穿著湖人的隊服,一雙熒光色籃球鞋。
啊,是籃球社的三年級學弟,程鈺。
找到了對應的人設,許其琛說話都有底氣多了,“對啊,最近有點忙,上課啊實習啊還有畢業論文,都堆在一起了。”
“好快啊。”程鈺一邊抬一邊說“之前我剛入學的時候還是學長接新呢,我還記得是學長你帶我去的宿舍。”
許其琛笑了笑,心想是啊,現在都大四了還會被招生辦的人抓壯丁,也是很慘了。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搬著展板,其實倒也不是特彆重,但是一來一去走的路不少,連續四五塊搬下來,還是很辛苦的。
何況許其琛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他的生理條件會直接影響到這個世界的葉涵。
九月初的太陽,越是到了夏天的尾巴,越是想要表現出自己的存在感,既散漫,又強烈。
許其琛的後背濕透了,緊緊地貼在皮膚上,難以消除的黏膩感夾帶了更多的疲倦。
實在是沒有力氣,隻能坐在展板旁邊。
好餓。
胃空蕩蕩的,像是破了個口子,湧入了太多氣流,反而害得人惡心想吐。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已經中午一點半了。
一旁的程鈺看了看許其琛,走到負責安排展板的人旁邊問道“搬完就可以走了吧。”
“哦,差不多了。”
剛鬆口氣,準備起來去吃飯。
誰知道那個胖胖的女老師又跑了過來,“搬完了嗎?哎呀辛苦了辛苦了,剛剛來了一批新生,你們幫忙去接一下吧。”
看見程鈺他們一臉的不願意,女老師臉上堆笑,“沒幾個人的,很快就接待完了,這樣,等會兒老師請你們吃飯啊。”
許其琛歎了口氣,就這麼半推半就著被安排到了南門的新生接待處。
明明已經是大四的學生了。
百無聊賴地站在南門,許其琛看著來來去去的學生,想起了自己上大學的時候。
0901的聲音冒了出來,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沒。
“許先生,您當初是出於什麼意願寫這篇小說呢?”
是啊。
大學校園根本不是什麼熱門的設定。
陽光被鋒利的葉子分割開來,大大小小的光斑落在了許其琛的臉上,熱熱的。
回憶裡,好像寫這篇的時候正在念大學吧,是很早期的一個作品了。
不過他讀的是中文係。
念計算機的,另有其人。
“葉學長!”
許其琛抬頭,看見程鈺走了過來。
“楊老師說咱們倆負責帶新生去宿舍,一個管男生一個管女生,你要選哪個?”
雖然是這麼問了,但程鈺的臉上分明就寫著我想帶女生求求你了學長這幾個大字。
成人之美是種美德。
“我帶男生吧。”
“嗯!”
依照安排,許其琛走到了南門計算機學院的新生接待處,剛走近,就聽見好幾聲學長,來不及將人和臉對上號,許其琛隻能保持著微笑,“辛苦了辛苦了。”。
那個女老師也沒誇張,這一批人確實不多,也就八個。等了一會兒,來了七個人,還剩下一個,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許其琛隻能叫上一個大二的陪著一起先領著這批人去宿舍樓。
還有一個,安排好了就可以吃飯了。
許其琛百分之一百確信,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早上一定沒有吃飯,現在的他感覺就像是吊著最後半口氣一樣,旁邊的姑娘見他沒精神,遞給他一瓶水,許其琛笑了笑,接過來。
水之於饑餓,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已經很晚了,作為這裡麵最大的一個,也沒辦法把事情丟給學弟學妹,隻能先讓他們去吃飯,自己在這裡等等。
九月的下午兩點。
還不願意消退的溽熱緊緊地裹著這副離虛脫隻差一步的身體,不知道是誰在垂死掙紮。
許其琛坐在椅子上,耷拉著腦袋,活像一棵被曬到蔫掉的小紅花。
拿出現在已經屬於自己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在口袋裡摸到了耳機線,插上,隨機播放。
是一首樂隊的歌,從來沒聽過。
女主唱的聲音很好聽。
許其琛的腳輕輕地向前踢著,心裡無聊地默念。
快點來吧。
快點來吧。
我等你很久啦。
再不來我就走啦。
拉杆箱的輪子劃過地麵的聲音,成了降臨之前的預告。
耳機正好播放到這句歌詞。
誰來接住我,否則我將無止境墜落。
摘下一隻耳機,一雙白色球鞋停在了自己的麵前。
終於來了。
結束等待的許其琛有些開心,晃蕩不停的雙腳落地,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曬太久,還是低血糖的緣故,頭暈得厲害。
“同學,是計算機學院的嗎?”
抬起頭,視線由於暈眩的症狀變得好像蒙太奇一樣,景象蒙著一層景象,交疊著,暈染著。
陽光肆無忌憚地揮灑在視野之中,似乎讓能夠看得到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淺金色的濾鏡。
尤其是眼前這個身影。
流竄的光,把他的輪廓勾勒得飽滿而熱烈。
不規則的雲朵,寬鬆的黑色t恤。
鬱鬱蔥蔥的樹頂,褪色的淺藍色牛仔褲。
油畫一樣。
還有這張好看到簡直是作弊的臉。
“學長,”他露出一個笑容。
非要找一個形容詞的話,絕對不是溫暖,也不是陽光。
桀驁不馴?好像勉強可以。
“你看起來不太精神啊。”
許其琛深吸一口氣,努力地擠出一個勉強可以稱作笑臉的表情,搖了搖頭,“沒事,我現在帶你去宿舍。”說著就伸手,想幫他拉箱子,卻發現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有點尷尬。
腦子漲漲的,地麵開始惡意地旋轉。
“啊,還挺重的呢。”許其琛略顯窘迫地笑了笑,胸口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悶得透不過氣,“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來得這麼晚啊?”
視野忽明忽暗,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男生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站在麵前幾乎可以將陽光都遮擋住。
“司機搞錯了,把我送到了西校區。”男生的聲音很好聽,也很熟悉。
說起來,他的五官也有點熟悉。
許其琛還想抬頭看一眼。
世界卻突然停電。
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前傾。
意料之外,又恰如其分地撞入了一個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懷抱裡。
所有意識,原地解散。
男生適時地接住了倒下的許其琛。
看見他的手還逞強地半抓著箱子的拉杆,忍不住笑出聲。
“學長,我還沒說完呢。”
人來人往的校園馬路,一紅一黑兩團色彩,曬得發燙的地麵,貼在一起的影子。
一隻手將他攬在懷中,另一隻手摘下還鬆鬆散散掛著的那隻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裡。
低下頭,湊到他的耳畔。
“我叫,牧遙。”
這一秒,耳機裡流淌的歌詞被暖洋洋的夏風灌入了胸口。
請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