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其琛愣了一下，他忘記這回事了。沒過一會兒他又笑著貼上了蘇凜的後背，“那、那我給你暖暖吧。”
“不用。”
許其琛笑嘻嘻地趴到了蘇凜的肩膀上，看著他的側臉，“蘇醫生，你看看我嘛。”見蘇凜沒有反應，許其琛像條小泥鰍似的往上拱了拱，半個身子壓在他的肩膀和手臂，“蘇醫生？”
還是沒反應，許其琛索性整個人翻牆似的翻了過去，折騰了半天，臉對臉看著蘇凜，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
“蘇醫生，我的血是什麼味道的？”許其琛湊近了些，“好喝嗎？”
“你說話啊蘇醫生。”
還沒等許其琛再多說些什麼，蘇凜便轉過身子，再一次用背麵對著他，還像是刻意躲著他似的，往床邊挪了挪，空出些距離，許其琛覺得好笑，也跟著挪，兩個人一擠一躲，挪到了雙人床的邊緣。許其琛一把抓住蘇凜的胳膊，將他往裡帶了帶，“哎呀，你彆掉下去了。”
他的聲音輕巧又溫柔，像是戀人睡前最平常的絮語。
許其琛睡不太著，手指作出小人的樣子，順著被子的邊緣一點一點攀上蘇凜的肩膀，“蘇醫生，你困了嗎？”
對方沒有回答，可也沒有睡著時該有的平穩呼吸聲。
許其琛也沒有其他動作，隔著十厘米左右的距離看著他的後背，隔了好久輕聲說了一句晚安。
睡眠越深，身體和意識就被剝離得越分明。意識飄忽到了某個雲層，無法再操控什麼，身體就隻能憑借條件反射和長久累積的慣性自發地產生動作。
許其琛在醫院住院的時候，幾乎總是睡不安穩，整晚整晚夢見高中時候的事，有時候想醒都醒不過來。可奇怪的是，這一夜卻沒有做夢，一覺睡到了天亮。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整個人被蘇凜圈在懷中，他的手臂墊在許其琛的脖子下麵，繞過來摟住他的後背。
許其琛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他試著動了動，還在睡夢中的蘇凜眉頭皺了皺，沒打算睜開眼，反倒把許其琛摟得更緊些，乾燥微涼的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了拍許其琛的後背。
這個姿勢，這個動作。
實在是太熟悉了。
許其琛的睡意全部消退。
他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懸疑電影，看第一遍的時候太粗略，到最後成為了被拍攝技巧和劇本編排欺騙的觀眾。因為太不不甘心，又看了第二遍，才發現原來不是因為電影的劇情有多麼複雜，隻是自己總是忽略了細節。
細節騙不了人。
許其琛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抱住自己的人醒來了，他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鬆開了許其琛。聽見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許其琛才睜開了眼睛，發了一會兒呆，若無其事地起了床。
洗漱完之後，蘇凜主動說了話，“我送你回學校。”
許其琛想了想，笑道，“好啊，謝謝蘇醫生。”他給自己套上襪子，抬頭問道，“對了，你還有創可貼嗎？我的脖子……露出來不太好。”
“下去買吧。”
許其琛跟在蘇凜的後麵，他今天大概還是請假，穿得很休閒，黑色針織衫搭配深藍色牛仔褲，頭上戴著一個黑色棒球帽。
背影太像了。
看著他把車開了出來，許其琛拄著拐杖，拉開了車門鑽進去。
車子開出一段路，蘇凜看到一間藥店，下車買了一盒創可貼，扔在許其琛的懷裡。
“我餓了，蘇醫生。”許其琛看了一眼蘇凜，“我想吃小餛飩，那邊有一家。”蘇凜雖然不說話，但還是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和剛才那個藥店隔著三間店鋪，的確有一家餛飩店。
他打開了車門，許其琛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也跟著下了車，拄著拐杖走得飛快，進門就衝著老板說道“兩碗小餛飩。”
“什麼都要嗎？”
許其琛點了點頭，看見蘇凜也跟著進來，就趕緊找了個位置坐下。
“蘇醫生，你可以吃餛飩吧？”
蘇凜點頭。
“那就好。”
店子雖然不大，但老板的手腳特彆麻利，不一會兒就端著兩碗新鮮熱乎的餛飩上來了。許其琛拿了兩個小勺，遞給蘇凜一個，然後看了看餛飩，上麵撒著鮮嫩的蔥花和香菜末，看起來十分可口。
他瞥了一眼蘇凜，伸出手，用自己的小勺將蘇凜碗裡的香菜和蔥花一點點撇了，放到自己的碗裡。
“好了。”
蘇凜的碗裡，除了餛飩和清湯，什麼都沒有了，他看了一眼許其琛，許其琛反倒笑得十分真誠，“吃啊蘇醫生。”
一碗餛飩，蘇凜並沒有吃多少，倒是許其琛，吃得乾乾淨淨，連加了辣椒油的湯都喝了一半。吃過早飯，蘇凜開車將許其琛送到學校門口，許其琛解開了安全帶，忽然看到那個創可貼，於是拿出了一個，撕開包裝，遞給了蘇凜。
“蘇醫生，我找不到位置，你幫我貼一下吧。”許其琛微微側了側下巴，將光滑的側頸暴露在蘇凜的眼前。
這樣將自己的軟肋暴露出來的行徑，總是帶著一點捉摸不透的誘惑。
他在請求的時候，總是不自覺會放軟聲音，讓人無法拒絕。
蘇凜猶豫了一下，接過他手中的創可貼，將背後的膠條撕去，隔著手刹湊到他的脖子邊。看到那兩個細微的洞，他的指尖有些麻痹。
他將手中的創可貼覆蓋上去，用指腹輕輕地壓平。在這個位置貼上創可貼，總有種此地無銀的曖昧感。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離開創可貼的時候，許其琛將那隻冰涼修長的手輕輕抓住，就著蘇凜側身的姿勢抱住了他。
“蘇醫生，我好喜歡你啊。”
說完這句話，許其琛飛快地跳下了車，拄著自己的小拐杖，一跳一跳地離開了。
留在愣在原地的蘇凜。
才上大一，陸暄的課倒是不多，許其琛沒事兒就往三醫院骨科跑，好幾次都沒碰上蘇凜，倒是經常遇到上次替他拆石膏的王醫生，王醫生就跟操心的老父親似的，一見到許其琛就讓他去複健科，許其琛被催得沒轍，也就跟著護士去了。
“那王醫生，等會兒蘇醫生來了，你記得告訴他我來找過他。”
“行，沒問題。”
複健科裡有不少病人，大部分都是和許其琛一樣受了傷過來做康複訓練的，許其琛去的時候正好分到了一個男護工，長得還不錯，個子高高的。最要緊是人夠溫柔，不管許其琛走得好還是不好，人都是笑容燦爛，毫不吝惜各種鼓勵，簡直渾身散發著聖父光環。
一連來了四天，許其琛就已經開始由衷地佩服起複健科的護工培訓人員，要是所有的服務行業都有這樣的培訓力度，那簡直是造福社會。
“慢點走，對，一步一步來……”
看著護工小張站在一排橫杠的儘頭等著他走過去，許其琛忽然感覺自己就像剛開始學步的孩子一樣。
“好的，很好了小暄，受傷的腿不要太用力……”
好不容易扶著橫杆走到了儘頭，許其琛的背後都出了汗，小張比他還激動，一下子抱住了他，“太好了！”
許其琛有些尷尬，他隻是能扶著東西走十幾米而已，怎麼小張激動得好像他參加殘奧會獲得了世界冠軍一樣。
他乾笑著，抬手拍了拍小張的肩膀，“謝謝謝謝，多虧了你……”
許其琛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按照一般的小說劇情，這個時候該有另一位主角登場了。
他朝門外看了看。
總是學不會不給自己立fg……
看著複健科門外一臉陰沉的蘇凜，許其琛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背後的汗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