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撇了撇嘴，麵色難看地將自己左手邊的包拿下來放在腿上，眼神不悅地看著許其琛。
許其琛背靠在椅子上，旁邊的阿姨臉色鄙夷地戴上了耳機看電視劇。他就這樣夾在中間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用很輕的聲音開口。
“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再做這樣的事。”
男人愣了愣，臉色一變，“你……”
“你真的以為沒有人會在意這些行為嗎，你隻要站在陽光下，就會有數不清的眼睛盯著你。我不管你是出於哪種病態的目的，但我必須告訴你，猥褻兒童是要進監獄的，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我已經拍下來了，所以彆想抱著僥幸心理以為自己可以蒙混過關。”
許其琛看著他的眼睛，雖然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但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對這個男人而言都像是利刃一樣，“更不要用某些聽起來好像和普通性癖沒有區彆的名詞來偷換概念，你就是在實施犯罪。”
男人攥緊的手抖個不停，許其琛沒有再多說什麼，衝著對麵的小女孩露出一個安撫的笑臉。
又到了一站，小女孩從座位上站起來，眼睛看著許其琛，許其琛也站了起來，在小女孩的後麵出了車廂。
剛出車廂，許其琛就走到小女孩麵前，他本來想蹲下來，可腿又不方便，隻能彎著腰。
“你剛剛很害怕吧？”
小女孩點點頭。
“下次發生這種事，要儘快躲開，下車去找穿著製服的叔叔阿姨，向他們求救。”看見小女孩乖巧地聽著，許其琛又道，“回家以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媽媽。然後問她，你的身上有哪些地方是不可以被彆人隨便碰的，明白了嗎？”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頭。
許其琛衝她微微笑了笑，然後拿走了她捏著的薯片袋子。
“最後一句，絕對不可以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就算看起來像好人也不行。”
看著小女孩離開，許其琛隔著幾米的距離慢慢走著，一直看著小女孩走到了自己家樓下，她腳步猶豫地上了幾級台階，許其琛正要折返，又聽見她噠噠噠的腳步聲。
轉過頭，小女孩跑到了他的跟前。
“哥哥，謝謝你。”
許其琛笑了笑，“不客氣，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
小女孩用力地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哥哥，為什麼你會幫我？”
她提問的語氣很天真，也有點出乎許其琛的意料，許其琛站直了身子，太陽照得他睜不開眼。
“因為……以前也有人這樣幫助過彆人。如果今天他在的話，應該也會挺身而出吧。”
送完小女孩，許其琛走出了這個陌生的小區，這一帶離蘇凜的房子還很遠，許其琛又不是很熟悉，站在路口想了想，還是決定打的回學校，第二天再去醫院和蘇凜見麵。
周五上午，蘇凜和同事們一起開了會，結束之後一個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班問診。
坐下沒多久，他就發現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個空的病曆本，翻開看看確實什麼都沒有，他隨手將病曆本放到一邊，卻發現剛才病曆本擋住的桌麵上貼著一個小小的便利貼，上麵寫了一行字。
[蘇醫生，早上好。不要撕掉我哦~]
蘇凜盯著這行漂亮的字看了一會兒，然後果斷地撕掉了，沒成想卻意外地發現下麵還有一張。
[蘇醫生，我等著你來複健科接我啊。（下一張什麼都沒有~）]
搞什麼……蘇凜習慣性皺了皺眉，乾脆利落地把這一張也撕了下來，拿著廢棄便利貼的手卻滯在了半空。
他微微一愣，原本皺起的眉頭也不自覺舒展開。
所謂什麼都沒有的下一張，也寫了一行字。
[喜歡你。]
心裡暗罵一句無聊，將手裡的便利貼團了團扔進垃圾桶。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一張，輕輕地撕了下來，拉開抽屜，將它夾到一本厚厚的醫學書裡。
一上午的問診終於結束，蘇凜起身離開科室，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被隔壁的醫生看到，“小蘇，休息啦。”
蘇凜點點頭。
“一起吃飯去？”
“我還不餓，我先下去轉轉。”
說是轉轉，最後卻不知不覺轉到了複健科，大中午的時間，複健科的人都出去吃飯的吃飯休息的休息，蘇凜走到訓練室門口，看見許其琛一個人扶著橫杠慢慢地走著，右腳不敢隨便使力，微微抬了一兩厘米，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
蘇凜若有所思地看著，直到許其琛轉過身發現了他，臉上立刻露出笑臉，“蘇醫生，你來啦。”他沒有借助拐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蘇凜，“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蘇凜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波瀾，“恢複得不錯。”
許其琛看著蘇凜，忽然開口，“借我一下。”
蘇凜原以為他是要借他的手扶著，沒想到許其琛竟然將抬著的右腳輕輕踩在了他的皮鞋上。
許其琛有種在捋老虎胡須的感覺，想著自己這樣會不會過分了點，但意外得發現蘇凜沒有什麼反應，心裡不由自主地開心起來。
“蘇醫生，你看到我的留言了嗎？”
蘇凜沉聲道“看見了。”
許其琛眼睛亮亮的，“看到了幾張？”
蘇凜回答，“一張。”
許其琛眼睛裡的小火苗一下子就暗了下來，“你怎麼就看了一張啊，下麵兩張呢？”
“沒看，和第一張一起撕了。”
許其琛歎口氣，“好吧，你錯過了一個億。”說完他拽著蘇凜的胳膊就往外拉，“蘇醫生，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蘇凜領著他往大門走，“我午休時間很短。”
“那就去便利店吧，我想吃飯團。”說完這句，許其琛有些刻意地問道，“蘇醫生，你餓不餓？”
蘇凜看都沒看他的臉，“不餓。”
許其琛笑道，“你倒是好，吃一頓管一周。”
從便利店買了一堆速食，許其琛非要繞到背後的人工草坪上坐著吃，蘇凜也不發表意見，任由他做主。
這一塊草坪被高高低低的灌木叢圍繞著，大中午的幾乎沒有人，許其琛坐在地上，太陽烘得他身上暖暖的，他將兩條腿伸開，中間放了一堆好吃的。
“這個是我的。”他拿出一個金槍魚飯團放到左邊，又拿出一個檸檬汽水放到右邊，“這個給你。”
蘇凜看都沒看，“我不渴。”
許其琛就像是沒聽見似的，又拿出一個巧克力蛋糕卷，“這個是我的。”放到了左邊，從袋子裡拿出一根檸檬味棒棒糖，放到右邊，“這個是你的。”
蘇凜“……”
好好的食物，被他弄得跟分贓物一樣。
許其琛拿出兩盒冰淇淋，看了看包裝，將其中一個放到蘇凜手上，“這個也是給你的。”
蘇凜瞟了一眼，上麵寫著海鹽檸檬味幾個字，他將冰淇淋放在草地上。
“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許其琛瞟了他一眼，手撐著草坪側臉看向他，“是嗎？”蘇凜也淡定地看了看他，“是。”
許其琛忍不住抿嘴笑起來，“那蘇醫生，你喜歡我嗎？”
蘇凜顯然是被這句話噎了一下，原本還十分鎮定的眼神有了一絲閃爍，回避了這個問題，低頭將冰淇淋的包裝拆開，牙齒咬開了勺子的包裝，佯裝平靜地舀了一勺塞進嘴裡，以掩飾剛才那一瞬間的尷尬。
許其琛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發現了那顆被藏得很深的尖牙，這個世界的蘇凜從來沒有笑過，他幾乎看不見他的虎牙。
許其琛低下頭，拆開手裡的飯團包裝，但他每次都拆錯，最後海苔和塑料包裝散得七零八落。
有些泄氣，不知是因為拆不好的飯團，還是沒得到的答案。
將飯團放回到袋子裡，許其琛偏過身子，湊到了蘇凜的肩頭，他溫溫柔柔的氣息似有若無地噴灑在蘇凜冰涼的側頸。
“蘇醫生。”
被叫到的人下意識轉頭，距離太近，鼻尖差一點蹭上。
四月的風軟軟的，落櫻融化在裡麵，把午後的陽光都稀釋成淡淡的蜂蜜糖漿，一點一點刷在許其琛稍稍揚起的臉上，四目交對，他的眼睛像是帶著春日的水汽，懵懂，純真，誘惑，遐思，全都融在這濕漉漉的水汽之中。
他緩慢地眨著眼，嘴唇不自覺地微微張開。
聲線又輕又軟。
“我想嘗嘗，你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