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其琛乾笑了兩聲,假裝出一副生病的樣子,咳嗽了幾下,“我生病了,流感……你離我遠點兒小心傳染。”
“我說你怎麼帶起口罩來了,臉色慘白,病成這樣怎麼不去隔壁三醫看看啊?”
許其琛走進院裡的大樓,“這不正準備去請假嘛。”
上了三樓,同學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先去教室了啊。”
“嗯,你去吧。”許其琛現在才明白,為什麼蘇凜想要跟著他。
這些平日裡的同學朋友,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行走的血袋。看著一大群口糧在麵前晃悠來晃悠去,很難不會覺得難受。
許其琛就不明白了,蘇凜是怎麼忍下來的。
所幸陸暄性格好,人也熱心,很受老師喜歡,輔導員一看他帽簷下慘白的小臉兒就立刻簽了請假條,一麵還苦口婆心地勸說著,“你啊就應該好好鍛煉,多吃點飯,你看你瘦得,衣服都大了一圈。”
是買大了……
許其琛接過請假條,“謝謝老師。”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走到二樓拐角的時候,一個女生從教室跑了出來,不知道是有什麼著急的事,急匆匆下樓,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一下,整個人摔倒在樓梯上,隔著半個樓梯的許其琛嚇了一跳,趕緊跑下去將那個女生扶起來。
“同學,你沒事吧?”
迎麵而來一股腥甜的氣息。
那個女生的聲音都帶了哭腔,整個膝蓋都擦傷了,滲出不少血。
“沒事沒事,不是很嚴重。”許其琛試圖將她扶起來,卻發現這個女同學臉色慘白,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你怎麼了?”
“我……我怕血。”
許其琛心裡一驚。
被轉化之後的種種不熟悉,竟然讓他連最基本的設定都忘記了。
“陳佳!你怎麼了?”
許其琛抬頭,看見二樓下來了兩個女孩子,正好他還犯愁不知道怎麼處理,看見她的同學下來了,就開口解釋了一番,將這個女孩子交給了她的同學,自己離開了。
他現在的腦子裡一團亂,總感覺這個世界有好多的疑點,可又沒有一條清晰的邏輯線把它們串聯起來,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暈血症是原文中的設定,就像第二個世界裡葉涵怕狗一樣,是係統強加不可消除的,被初擁之後的他每天被自己變化的身體和無法克製的嗜血欲所困擾,根本無暇顧及其他,而且他本身是不暈血的,就更加記不起陸暄患有暈血症了。
這太奇怪了,係統是不可能自動替他清除這一設定的。因為在原文中,陸暄在新生階段一直備受煎熬,一麵渴望鮮血一麵又感到懼怕,甚至在初擁的時候都極力地抗拒,是蘇凜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脫離血的陰影。
“0901,我有問題要問你。”
0901很快回應道,“許先生,您請說。”
“為什麼我的暈血症消失了?”
0901回複道,“許先生,在您發生初擁以後,我將您上次購買的剩餘藥水全部給您服用了,當然,這是在您昏迷的時候發生的,為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不知道為什麼,許其琛下意識有些懷疑,“是嗎……你把那瓶藥水給我看一看。”
0901又著兩秒鐘的沉默,“好的,許先生。”話音剛落,一個空的藥水瓶子以全息光影的形式出現在許其琛的麵前。
許其琛的眼睛好像是在看著這個空瓶子,可腦子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
剛才0901兩秒的猶豫讓他更加懷疑,因為這個聰明的人工智能幾乎從來沒有遲鈍過,從來都是即問即答,他的沉默太反常了。
這或許說明了兩點。
第一,0901在說謊,暈血症這一設定的消失並不是因為他擅自給自己服用了抗暈血藥。
第二,0901知道內幕,但是他不能說。
許其琛沒有繼續追問,他很清楚,在這個時間點,就算他逼問了0901,得到的答案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必須再找出一些其他的蛛絲馬跡。
從學校的側門直接出來就是三醫院,一路上許其琛都低著頭,太陽光照在身上帶來的燒灼感讓他渾身難受,這還隻是春天,要是到了夏天,他恐怕連門都出不了。
溜進醫院的許其琛直奔骨科,可科室裡根本沒有人,正好之前那個眼熟的護士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許其琛靠在門邊,扒開口罩。
“姐姐!”
護士小姐愣了一下,眯著眼看了半天,“哦!小暄啊,怎麼裹得這麼嚴實。”
“我有點兒感冒。蘇醫生呢?”
“他去住院部了,好像就是你上次住的那間屋子的隔壁。”
許其琛哦了一聲,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謝謝姐。”說完就跑去了住院部。
這裡可算是他的主場了,在三樓走廊溜達一圈,遇見了不少熟人,各種大爺大媽衝他打招呼。
心情愉快地走到自己上次住院的那個房間,想看看他之前的病友還在不在,瞄了一眼,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姑娘,許其琛撇了撇嘴,有些失望,腳步挪到了旁邊的病房。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蘇醫生蘇醫生,我想吃那個糖,你給我拿一下~”
奶聲奶氣的。
許其琛的心裡竟然有些不開心,走到門口看見蘇凜在裡頭站著,病床上躺著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胳膊肘被吊了起來,好像是受了傷。蘇凜給小孩撕開了軟糖的包裝,那個孩子僅有的一隻可以活動的手緊緊拽著蘇凜的白大褂不放,嘴裡嚷嚷著,“蘇醫生喂~”
哪裡來的牛皮糖。
許其琛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眼睛盯著這個纏人的小孩,感覺自己的心裡放著一個堆了好高的積木塔,穩穩當當,可這隻揪著蘇凜衣角的小胖手正把他辛辛苦苦堆好的積木一塊一塊抽走,眼看著他的高塔開始搖晃起來。
“咳!”
蘇凜剛把手裡的軟糖喂給小孩,聽見一聲浮誇的咳嗽聲,抬起頭往門口望去,看見裹成小紅包的許其琛站在病房門外,兩個衛衣袖子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唯一露出的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滿是不高興。
“你來了。”蘇凜的語氣輕飄飄的,好像一點也沒理解他剛才那聲咳嗽的意思,許其琛更不高興了,大步走近病房裡,隔著一張病床從蘇凜手裡攥著的袋子裡拿出一根軟糖,扒開口罩塞進嘴裡,吧唧嚼了幾下。
“你是誰啊?這是我的糖。”病床上的小孩子一臉不滿意,兩隻小胖手抓住蘇凜的手腕,“不許吃。”
許其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平常他說過最多的就是“好啊”、“都可以”、“你決定”、“沒關係”這類話,可今天卻被一個小孩給撩起了沉睡小半輩子的勝負欲。
他一把將蘇凜手裡的軟糖袋子扯出來放到小孩子的跟前,一屁股坐在床邊,摟住蘇凜的腰,“這是我的蘇醫生,不許碰。”
蘇凜簡直是哭笑不得。
兩個“小孩子”僵持了半天,蘇凜終於開口,“你彆鬨了,去科室等我,我查完房就過去。”
許其琛抱著他的腰死活不動。
蘇凜拽了拽,他才沒辦法鬆開,半死不活地嗯了一聲,走到病房門口。
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見蘇凜摸了摸那個小孩子的頭。
這下可好,心裡的那隻小胖手抽積木抽得煩了,一把將他好不容易堆起來的高塔一口氣推倒。
劈裡啪啦散了一地。
百無聊賴地在科室的小沙發歪了一上午,看完了一部電影,蘇凜才回來,許其琛怏怏不樂地看了他一眼,把帽簷壓得低低的,假裝沒看見。
“吃飯去嗎?”
許其琛悶悶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蘇凜換下了白大褂掛起來,穿上自己的外套,“快起來。”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許其琛從沙發上站起來,悶悶不樂地跟在他後麵。
兩個人進了空電梯,許其琛縮進了一個角落。蘇凜從反光的電梯內壁看他,又可憐又可愛。
“去外麵吃吧,今天午休時間很長。”
許其琛還是默不作聲,出了電梯一直到停車場,他都不吭聲,跟著蘇凜乖乖上了車。
蘇凜沒有直接發動車子,而是看了一眼許其琛的側臉,“你為什麼不高興?”
許其琛張了張嘴,沒說話,可悶了幾秒又想開口,於是摘下口罩,“我就是不喜歡那個小東西纏著你。”
“你可比他纏人。”
聽到這句話,許其琛忍不住琢磨蘇凜的深層含義,究竟是嫌棄還是調侃。
蘇凜不說話了,許其琛懶得繼續琢磨,隻低聲嘟囔了一句,“反正我就是不高興。”
“你這種占有欲,隻是來源於被初擁者的雛鳥情結,過幾天就好了。”蘇凜將車鑰匙插進去,正要扭轉,手腕卻被他的手抓住。
“不是的。”
他抬起頭,正好對上許其琛的眼神,他的一雙眼睛藏在帽簷下,像是黑夜裡一盞幽微的燈。
“不隻是這樣。”許其琛的手指向上,抓住了蘇凜的手指,他的語氣輕而緩,孩子氣裡多一分鎮定,“是因為我喜歡你,我不想和彆人分享你,更不想看見你把這麼難得的溫柔給其他人,小孩子也不可以。”
他吸了一口氣,“我告訴你,我聽見了,聽得很清楚。”
蘇凜的眼色變了變。
“初擁的那一晚,我的意識沒有完全消失。”許其琛一字一句,眼神堅定,仿佛握著一張十分珍貴的底牌,“我聽見了,你說你愛我。”
“你今天早上說,我隻是單方麵吸食了你的血,還有反悔的機會。”
許其琛的眉頭微微皺起。
“我知道,吸血鬼之間共享血液,是一種非常親密的行為。”他隔著手刹抱住了有些呆滯的蘇凜,下巴埋在他的頸窩。
“我根本不想反悔,我就是想成為你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