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灼,”冷菁宜聲音放輕,“我想去看看冷老太太。”
江延灼一愣。
“冷家的一切,的確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但是,我還是想去看看冷老太太。”冷菁宜抬眸,茶色的眼睛清亮“拜托了,江延灼,你就同意我去吧。”
江延灼有些彆扭“我不管同不同意,你都會去的。”
“是的,沒錯。”冷菁宜語氣認真,定定地看著他,再次緩緩開口“但是你不同意的話,我會不心安的。”
江延灼歎了口氣“可以。”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眼中一絲狡黠閃過“祖宗,還想不想坐江陽開的飛機?”
此刻正在度假溫泉酒店歇著的江陽,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江陽跟喻旻川同歲,早就已經退伍,已經沒有開部隊裡的直升飛機的權限了。但是江延灼有架私人飛機,可以給江陽大顯身手一番。
江陽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是拒絕的,他可沒有那什麼從部隊裡帶出來的,摸不著駕駛艙就難受的矯情習慣。
但是聽到冷菁宜的名字時,他瞬間就答應了“不早說是弟妹的事,你早說的話我肯定早答應了。”
換來的是江延灼沒好氣的言語打擊“三十多歲老男人了,到現在就知道玩來玩去的,連個對象都沒有。”他刻意強調了那個“三十多歲”和“老男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說江陽,還是在指桑罵槐。
這話還真的是戳到江陽心窩子裡去了。
他心想自己這個兔崽子真是白養了。
沒過多久,冷菁宜又在緩緩打開的機艙門口,見到了那條德國黑背,它的身側斜斜站著江陽。說來也奇怪,這個品種的大型犬護主又多疑,還生性凶猛,一般第一次見到誰,都會不太待見。比如第一次它見到喻孟歸的時候,就把人家小姑娘直接在門口嚇得哇哇大哭。
但是這隻黑背第一次見到冷菁宜,還是八年前在直升飛機上,當時也是為了去綰洲。那個時候的冷菁宜遠沒有現在看起來好相處,麵癱又冷漠,身上應該還有貓的味道,但黑背倒是一點都沒表現出惡意。
這不,冷菁宜與江陽的愛犬八年未見,它已經明顯老了許多,但見到冷菁宜依舊是認識的,還友好地“汪”了一聲。
江陽挑了個眉“醜話說在前頭,挺久沒開了,手生。”
“沒事。”江延灼毫不在意,語氣是故意撒狗糧的惡劣“你要是真開不好,我還能帶祖宗玩個跳傘,橫豎不虧。”
江陽“……接下來一個半小時,我不想再和你說話。”
“巧了,我也隻想跟我祖宗說話。”江延灼大笑……
到達綰洲的時候,南方的小城八年來並未有太多變化。冷菁宜問江延灼,這八年,他有沒有再來過這裡。
江延灼的回答是否定的,他對這座城市沒什麼好感。
冷菁宜點點頭“我也是。但是以後我們每年都得來。冷老太太……是我唯一在冷家的親人。”
江延灼沉思了一會兒,一點頭“我年年陪你。”
南方的小城多雨少雪,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應掃墓的景,居然淅淅瀝瀝真的下起了小雨。江延灼在小店買了把傘,撐起的時候,發現這居然是自己第一次為她撐傘。
二人行至墓園,現在是二月,並非清明時節,所以墓園幾乎看不見什麼人。
他們都穿的是黑色大衣。
照片上的冷老太太眉目慈祥,像是上一秒還在同冷菁宜說話。地麵潮濕,冷菁宜也完全不嫌臟,直接在冷老太太墓前跪了下來。江延灼見狀,也沒站著,一道跪了下來。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江延灼這樣的男人二話不說就跟著自己跪下,冷菁宜當時心裡也是有些吃驚的。
江延灼依舊給她撐著傘,冷菁宜眉目淡淡的,她今天隻是化了淡妝,但也已經很美了。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裱好的小照片,輕輕地放在冷老太太的墓前。
是那張冷老太太留給她的,最珍貴的遺產。
現在,她把這份遺產也物歸原主。隻願的是,冷老太太一個人的時候,可以不孤單,有人陪她說說話。
雨水漸漸的不是雨水。一點點白色從天而降,綰洲居然下雪了。
冷菁宜輕輕開口“把傘放下吧。”
江延灼動作頓了頓,他怕冷菁宜淋到雪會著涼。但看她此刻的神情,江延灼還是放下了傘。
於是,霜雪落滿頭。二人又都穿的是黑色,肩上落白雪的模樣,真像一幅畫。
江延灼卻不知,冷菁宜此刻心中所想——
冷老太太,今天我把這個人帶過來,是想正式給您見一見的。
沒在一早就把他介紹給您,是我的不對。現在時候是有些晚了,但好在還不算太遲,您也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嗎。
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您才是我唯一的親人。
所以我把他帶來了,算是讓我的親人做個見證。
我這一輩子,決定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