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麵信步走,而她隻敢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偷偷仰望。
兩個人剛進教室,駱夏還沒問向暖給她放哪兒,邱橙就率先揮著手衝向暖笑喊“向暖!這兒!”
向暖的心臟一咯噔,頭皮都繃緊了。
然而,她這麼緊張,駱夏卻根本沒任何反應。
向暖沉下氣去,心也跟著倏然墜落。
雖然班上除了轉學生向暖和複讀生邱橙,其他人高二都是同班同學,但由於教室換到了東樓,大家這會兒都是亂坐的。
向暖和邱橙暫時成了同桌,在中間正數第三排。
而駱夏在靠後門的最後一排,和靳言洲同桌。
餘渡在駱夏的前排,同桌是個女生。
沒多久,預備鈴打響。
一中的傳統,早上第一節和下午第一節的上課前三分鐘,會響一次預備鈴。
鈴聲一響,教室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隨後,楊其進抱著教材走進教室。
從分了文理科就帶這些學生的他放下課本,對基本都是熟麵孔的同學們說“今天第一節上化學啊,我跟你們數學老師換課了。”
“在上課之前,我們先認識一下兩位新同學。”他說著,叫了向暖和邱橙的名字“向暖,邱橙,你們上來做個自我介紹。”
邱橙率先走上講台,大方地笑說“大家好,我叫邱橙,之前是你們學姐,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學了,當然,你們繼續叫我學姐我也很樂意。”
邱橙說完下來,換等在講台下的向暖走上去。
被全教室的人盯著看,她很不自在,臉上的皮膚變得繃繃的,特彆緊,喉嚨也發乾。
向暖抿抿唇,輕細的聲音帶著軟意響起“大家好,我叫向暖。”
她頓了下,生出一股衝動。
或許是不甘心在作祟,也可能受這幾天縈在她心頭的耿耿於懷驅使。
向暖眼神飄忽地望向後門的方向,看著他,像試探又似提醒,繼續道“方向的向,溫暖的暖。”
而,坐在靠近後門外側的駱夏並沒有看她。
他的神色淡然,正偏頭斂眸瞅著課桌上的一張卷子若有所思。
男生的左手支著腦袋,右手不緊不慢地轉著筆,動作流利又漂亮。
他根本沒聽她說話。
或者,聽見了,但不覺得哪裡熟悉特彆,所以才沒有任何反應。
上課鈴正式打響。
這陣鈴像一道沉重的審判,降落在向暖頭上。
徹底把她心中最後的一絲希冀都無情地斬斷。
可能,對駱夏來說,她是新來的轉學生,是靳言洲的繼妹,是高中最後一年的同班同學。
但不是向暖。
——那個給他唱生日歌的向暖。
周一早上,同坐一班公交車的向暖和邱橙結伴走進教室時,正巧聽見餘渡在大呼小叫“這啥啊洲哥!”
靳言洲睨了他一眼,“不認字?”
餘渡念出聲“全國高中數學聯賽。”
然後又看了眼另一隻手上的卷子,“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省級賽區)。”
駱夏拿過來,瞅了瞅,對靳言洲說“一會兒我去找老師用機子複印一份拿來做做。”
“嗯。”靳言洲應道。
剛進後門的邱橙好奇地湊過來,從餘渡手中拿走剩下的那張競賽試卷,一邊瀏覽一邊感歎“這是五大學科競賽省級賽區的題嗎?”
“噫……看著就很有難度。”說完,她就把試卷放到了駱夏的課桌上。
向暖沒說話,在邱橙把卷子放下後就和她一起回了座位。
她從書包裡拿書本時忍不住問邱橙“他們沒有參加競賽嗎?”
邱橙笑說“前幾年是有參加的,但現在不是高三了嘛,肯定以學習為重。”
“那……那個競賽班……”
既然不參加競賽了,為什麼還天天去競賽班?
邱橙又樂,她笑的肩膀直顫,“向暖你怎麼這麼單純。”
而後解釋道“雖然名字叫競賽班,前兩年也確實是為他們這些競賽選手特意設立的,但現在到了準備高考的關鍵階段,那個班就成了年級尖子生的班級,就類似實驗班你懂吧?老師給他們講的題跟給我們講的題的難度完全不在同一層次。”
向暖了然,點了點頭。
總之是她達不到的高度。
上午大課間的時候,餘渡就大呼小叫地指著他後排那倆人說“不是人啊不是人,你倆要參加競賽的話,第一第二名就沒彆人啥事了!”
向暖正在座位上坐著改錯題,聽聞回頭向後門望了眼,駱夏正在笑。
男生的唇微微揚著,棱角分明的線條在陽光下被勾勒的流暢柔和。
那雙桃花眼仿佛天生就這樣輕輕彎著,帶著零星笑意,讓人沉醉癡迷。
餘渡趁機說“這不得乾瓶養樂多慶祝一下?”
駱夏似乎哼笑了聲,語調輕懶地回“你去買。”
餘渡裝模作樣地要去買,在走到駱夏身後時,突然壓在他身上,賊笑著把手伸進駱夏的桌屜裡。
然後就掏出一瓶養樂多來。
駱夏掙開他,笑罵“就知道搶!”
餘渡很滿足地喝了口,笑嘻嘻地說“搶來的才更好喝。”
駱夏又拿出兩瓶來,遞給靳言洲一瓶。
在靳言洲要接過去的時候,他卻又縮回手,自己揭了瓶口的錫紙,仰起臉喝起來。
隨即就壞笑著揶揄“喝養樂多幼稚,你彆喝。”
靳言洲“……”
他把另外一瓶沒拆口的養樂多拿過來,當著駱夏的麵撕開錫紙仰頭就喝。
駱夏嘴角噙笑,又調侃了句“靳幼稚。”
駱夏的聲音不大,向暖和他隔著距離,並沒有聽清他說什麼,但將他的動作和表情儘收眼底。
她恍然發現,他在好兄弟麵前也會暴露這個年紀的男生骨子裡潛藏的愛玩愛鬨的本性。
有點痞,有點壞,開玩笑但懂分寸。
讓人無法不為他著迷。
向暖向後偏頭出神時,駱夏又從桌屜裡拿出最後兩瓶,遞給剛剛喝完養樂多的餘渡。
餘渡感動地道謝“夏哥你真好嗚嗚……”
話還沒說完,駱夏就笑了聲,不給麵子地打擊“你想多了,不是給你的。”
他的目光隨意平常地看向向暖在的方向,同時對餘渡微抬下巴,說“給邱橙和向暖拿去。”
向暖和他的視線猝不及防交彙,她的心臟倏的一緊,瞬間扭回臉,耷拉下腦袋頂著麵前攤開的錯題本看,但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吃人嘴短的餘渡認命地那些養樂多往向暖座位旁走。
向暖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嘴唇不自覺地抿緊,胸腔裡的心跳越來越快,幾乎要直接穿破胸膛蹦出來。
她的左手在錯題本的邊角處一下一下地試圖撫平折角,表現的很若無其事。
可捏著筆的右手早已經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發白。
餘渡把兩瓶養樂多放到向暖桌上,聲音帶笑地如常說“夏哥給你和學姐的。”
向暖全身緊繃的神經突然間齊齊鬆開。
她的心跳開始平和,挺直的脊背緩緩彎了些許,手也不再不斷地撫平折角。
向暖放下筆,沒有抬頭,語氣自然如常地對餘渡說了句謝謝,音量也正常。
餘渡豪爽地回了句“客氣啦!”
而後走開。
這天下午四,競賽班的老師給聚在這個班裡的尖子生發試卷,讓他們做做最新出的省級競賽題。
已經提前做完並對了答案的靳言洲和駱夏被老師單獨給了其他的試卷。
放學鈴響,靳言洲收拾了東西要走,駱夏則照舊要去圖書館。
在出教學樓時,靳言洲聲音淡淡地問駱夏“國慶節你有什麼打算?”
駱夏輕皺眉,隨後失笑“這才幾號,你現在就想安排國慶節?”
靳言洲的眉峰攏緊,說“靳朝聞說要一家人出去旅遊,我肯定不會去,誰要跟她們一起旅遊。”
他緩了口氣繼續道“你要是到時候沒什麼事,我去找你玩。”
駱夏應允“行,那就先這樣打算吧,等我回去問問我家人有沒有安排。”
靳言洲隨口說“你就不能一口答應跟我約一波?”
駱夏開玩笑,問他“我跟你很熟嗎?”
正巧走出教學樓,兩個人不再同路。
靳言洲故作漠然地說“一點都不熟,我不認識你。”
說完就朝著車棚走去。
正笑的駱夏突然想起來什麼,揚了點語調對靳言洲說“明早順路幫我帶倆蟹黃包來!”
靳言洲家和學校之間有個老店,蟹黃包是招牌,駱夏格外喜歡吃,但因為自己不順路,所以這幾年時不時就拜托順路的靳言洲幫他買蟹黃包早餐。
靳言洲回頭,嘴角微勾,“你誰啊?”
男孩子之間的友情總是以父子關係相稱。
駱夏和靳言洲也不例外。
但鑒於自己有托於人,駱夏沒和往常開玩笑時那般說“你爸爸”,保險地說了句“你哥!”
靳言洲微笑,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