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
同時被上百個活人眼也不眨地盯著是什麼體驗?
——初次遇見喪屍群時的驚悚也不過如此。
他們不動,那些人便也不動。
烈日當空,氣溫熾熱。
他們站在距離湖泊百米高的空中軌道上,一截被懸浮列車撞斷的欄杆四仰八叉地支棱著,微不可察的風吹過他們的衣擺與發梢,好像隻要稍不注意,哪怕是一陣風,也能將人吹得墜落而亡。
兩人與上百人對峙,天地間安靜一瞬。
季雨時輕輕往後挪動了一下腳。
那些乘客便行動起來,默不作聲地從軌道上朝他們移動。
後腰被人用手撐住了,是宋晴嵐抵了他一下,在他背後低聲問“準備好,我們得跑了。”
季雨時一停,那些乘客們也停了下來。
他們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目光仍死死地停留在兩人身上,方才的驚惶、失措、哭泣都不見了,紛紛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要跑?
季雨時握緊了拳頭,沒錯,現在的情況他們必須得跑。
“先試一試,往反方向跑,看見有維修的人工棧道就下去。”
仿佛給了季雨時做準備的時間,宋晴嵐說完後,壓低嗓音倒數了三個數“跑!!”
兩人陡然抬腿,拔足狂奔。
手銬將他們的手銬在一起,跑得跌跌撞撞。
身後腳步陣陣,百餘人衝向他們。
狹窄的空中軌道不容這麼多人同時通過,奔跑與推擠中,不時有墜湖聲從身後響起,人們下餃子一樣被擠下了軌道。
“手給我!!”
宋晴嵐怒吼中回頭,乾脆一把牽住季雨時,兩人十指緊扣,沒了手銬的拉扯,他們霎時間拿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
人流洶湧,大有趕上他們的勢頭。
季雨時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懸浮列車高速行駛後軌道滾燙,蒸得他們汗水如下,猶如身在火海。
宋晴嵐的爆發力與耐力強過他數倍,狂奔間季雨時簡直是被一股怪力拖著前進,不得不拚命跟上宋晴嵐的腳步。對方高大的背影就在他眼前,寬厚的肩膀與矯健的身姿就是安全的保障,好像隻要他在,他們就一定能突圍。
掌心黏膩,滿是汗水,季雨時隻覺得臉頰、背心都有汗水不斷滴落。
他這輩子就沒跑得這麼快過。
但身後的人比他們更不知勞累,不過百米,就有人好幾次都堪堪扯住季雨時的衣服後擺。
“操!”
連季雨時都忍不住爆了粗。
沒有武器、前路未知,也不能對活人動手,他們這次的險境完全出於被動境地。
空中軌道看不到儘頭,人的精力卻有限。
在這種無聲的追逐中,宋晴嵐很快想到了第二種辦法,他們不能這樣一直跑下去!
宋晴嵐突地頓住了腳步,季雨時差點撞上他,還來不及說話就被宋晴嵐一把托住腰“上去!”
季雨時立即明白了,宋晴嵐憑著身高優勢,想要爬上那道懸浮車的虛影!
虛影距離地麵約有13米高,說時遲那時快,季雨時從模糊的影像中找到車窗痕跡,在宋晴嵐的托舉下單手扣住了它!
剛才救了兩人一命的手銬這時成了累贅,兩人左右手銬在一起,季雨時幾乎無法雙手並用。
人潮密密麻麻地湧來嗎,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雙雙手抓住他們的衣服把他們往下扯。
宋晴嵐臉上、手臂上都被抓出了血痕,隻管咬牙支撐“拉我!”
季雨時腳下勉強踩到借力點,躬著身子將宋晴嵐拉了上去。
兩人的配合就像雜技演員,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個平行線,卻有數不清的手抓住他們的腳踝往下拖,宋晴嵐踹掉幾個,終於先一步爬上了車頂!
宋晴嵐趴在車頂邊緣,背後是晴空萬裡。
季雨時抬起頭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身體就驟然騰空,竟然被宋晴嵐硬生生地拉了上去!
下麵的人暫時上不來,兩人也沒好到哪裡去,躺在車頂歇息,一身狼狽。
宋晴嵐罵道“我操,我的鞋……”
季雨時也在大口喘氣“我、我的也是……”
說來搞笑,一場看似搏命的追逐,真正的損失竟然是兩人的鞋!
可怕的是,他們的奔跑一旦停止,那些乘客竟也全都停了下來。
季雨時探頭看去,隻見他們都抬著頭,圍在懸浮列車的虛影下方,好像一群伺機而動的活喪屍。
在這安靜又詭異的情景中,兩人剛渾身汗淋淋的,剛從懸浮列車的虛影上站起來,宋晴嵐的手機就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皺眉道“季顧問——”
“轟——”
一聲巨響下,兩人眼前一黑,身體失重猛地下墜!
仿佛狠狠地從高處墜落,兩人都摔得渾身劇痛,眼冒金星。
“啊!!!”
有女人的尖叫聲傳來。
季雨時坐起來,被眼前的情景震驚了。
乾淨整潔的懸浮列車車廂裡坐滿了乘客,他們正看手機、喝水、聊天或者閉著眼睛睡覺,此時都驚訝地看向忽然出現的兩人。
兩人出現的地點竟然是一截車廂裡的過道,耳旁傳來熟悉的懸浮列車運作聲,安穩有序。
這是一輛正在運行中的懸浮列車。
可是,剛才列車不是傾覆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
宋晴嵐也坐了起來,他摔得不輕,一回過神就發現他們正被當做動物圍觀。
他握在手中的手機鈴聲還在持續,來電者顯示著外公。
宋晴嵐接了電話,站起來“喂?”
對麵卻沒有聲音。
季雨時也站起來,兩人站在過道上狼狽的模樣讓乘客們產生了警惕,大家竊竊私語,有人說要去找乘警。
但更多的是人們對他們的好奇,有個老人問“小夥子,你們從哪裡來的?怎麼從天而降?”
季雨時打量四周,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