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車夫摳了摳後腦勺笑道“猜的。”
“哦。”
唐世勳不置可否地笑道“那行,酉時之前我便回城。”
他走了幾步後,又扭頭睨了一眼這看似憨厚的精明車夫。
從車夫那彷如刀刻般的皺紋來看,年紀該有四十多歲,唐世勳笑問“老叔貴姓?”
“喲!不敢當。”
車夫連忙憨笑著拱手回答“大家夥都稱小的老田頭。”
唐世勳微微頷首,負手走向淥埠頭前的高大牌樓。
他留意著牌樓柱子上的諸多印記,發現了李有茂刻的暗號。
隨後他緩步前行,在一間名為‘醉茶軒’的茶行裡看到了李有茂的身影。
隻見李有茂正跟兩個小廝在茶行內湊了一桌,正在吆五喝六地耍著骰子。
唐世勳心中冷笑,徑直走入茶行內,故作好奇地打量著貨架上的各種茶葉樣品。
李有茂等三人自然看見了唐世勳,但他們竟是繼續在耍錢。
直到李有茂晃眼間看到唐世勳的右手做了個奇怪手勢,方才心頭一驚。
他連忙讓那兩個小廝繼續,而他則點頭哈腰地走到了唐世勳身旁。
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後,李有茂大聲笑道“這位公子,後邊還有許多好茶葉,您請!”
說罷,他引著唐世勳走進了裡邊的儲物間。
關上門,李有茂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公子,今日也沒個生意,是以和店裡兩個夥計……嘿嘿!”
唐世勳並未理會他耍錢之事,低聲道“來這兒後可有甚見聞?”
“有的有的!”
李有茂連忙點頭,他捋了捋思緒,給唐世勳開始講述他的見聞。
要說這淥埠頭如今的貨運,比太平年月差了可不隻是一星半點。
雖說碼頭上看起來也甚是熱鬨,但貨物種類不多,且幾乎都以糧油糖鹽、粗布棉布和木料一類為主,湘江上也多是運兵、器械和輜重的江船等等。
而如李有茂所在的這間茶行,近一個月來幾乎沒出過幾次貨,也沒個新貨運到淥埠頭,如今他們老板賣的也隻是存貨而已。
李有茂又舉例淥埠頭的瓷器行等等,那更是毫無生意。
這些行當在此地大都隻是作為中轉和倉儲,貨,都是要運往南邊的廣西、廣東與更遠的安南等地。
又比如從兩廣過來開貨鋪的商人,他們賣的如象牙、玳瑁、珍珠、沉香、粵西焦葛布等等貨物,自八月以後,便再無新貨到。
皆因獻賊和廣西的大明官兵在黃沙河關對峙,導致湘江與官道的商運皆被阻斷。
因此這淥埠頭看似熱鬨,實乃南下的難民太多之緣故。
而許多人都聽說過淥埠頭繁華,皆想著跑來謀條生路。
僧多粥少,這便是淥埠頭如今的現狀。
又因著沒事乾的難民太多,為了在碼頭上搶活計,大打出手者時有之,又有那無賴地痞亦是愈多。
而商人們如何不精明?眼見搬運貨物的難民如此之多,不愁找不到苦力,他們更是愈發壓低價錢。
有時難民辛辛苦苦做一天下來,竟是還不夠自己吃一頓飽飯,還有家人又該如何養活?
說到這,李有茂不禁歎了口氣。
隨後他又笑著說,但這等情況到了這個月倒是變了些,因難民們中可不乏精明之人。
各種老鄉會、碼夫幫等等逐漸興起,而一旦拉幫結派,這勢頭也是越來越大。
這些個外來幫派開始向商人們爭取利益,一旦無果,他們甚至敢在獻賊守軍的眼皮子底下打砸搶。
這又惹得商人們與埠頭幫等當地幫會聯合,並以各種法子對外來的各類幫派挑撥離間。
因此每到了夜裡,這淥埠頭可是熱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