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柳錫承與趙豐如今都是三十二歲,不比趙豐在十三歲時便得中生員,後來更是實至名歸地成為零陵縣的廩膳生,而柳錫承則一直都隻是個童生而已,亦即是說,柳錫承連秀才功名都沒有。
不過柳錫承他爹柳將軍甚是希望他能在科舉之途上走得更遠,因此在柳錫承十五歲那年,柳將軍托其姐夫秦大人的關係讓柳錫承拜在了朱老夫子門下,而趙豐那時已經是朱老夫子的得意門生。
隻不過朱老夫子當時已身患重疾,次年便駕鶴西去,但柳錫承和趙豐自然也算得上是有過一段同窗之誼,值得一提的是,當時隻有十五六歲的柳錫承就極為仰慕景文公子趙豐。
在柳錫承二十歲的時候,他的夫人生下第二個兒子,而他的夫人則因產後大出血而香消玉殞,從那以後他整整十二年沒有續弦,也沒有納妾。
特彆是如今柳將軍已經成了零陵城的三大軍頭之一,且幾乎控製著整個零陵城的城防,那些個去柳府向柳錫承說合親事的媒婆都能把門檻給踏平了不是?但柳錫承全都拒絕了。
因此在這零陵城內外的所有富家公子當中,不續弦不納妾的柳錫承無疑是一個最為奇葩的例外。
難道他柳錫承是因發妻逝去而心中鬱結不願續弦?
這個理由還真說不過去,因柳錫承從未在任何場合表露出思念亡妻的舉動,就連他亡妻每年的忌日也從未去掃墓。
再有便是,柳錫承從不去青樓耍樂也從未金屋藏嬌。
有傳聞說柳錫承在亡妻逝去以後便對女子沒了興趣。
又有柳家的下人在十餘年前就曾傳出小道消息稱,柳錫承在小時候就喜歡穿女子衣裙,還喜塗抹胭脂水粉雲雲。
至於說柳錫承和趙豐之間的關係究竟怎樣,高靖也是從外圍線人那兒得到的秘聞。
據說在柳錫承的妻子逝去之後不久,他曾多次去拜訪趙豐,名義上自是請教學術問題等等,而兩人還有過數次的秉燭夜談。
然而到了次年,趙豐與柳錫承決裂,而且趙豐曾當著幾位至交好友的麵抨擊柳錫承不知廉恥雲雲。
老田聽罷直感到一陣惡汗,這些個世家公子們的玩法他如何能理解?
他眨巴著眼睛問高靖,如此說來這趙公子和柳公子曾經是感情破裂了?那即是說,趙豐也跟柳錫承有一樣的嗜好?
“老田啊!趙豐有這等嗜好有甚奇怪的?”
高靖將凍得發紫的雙手夾在腋窩下,一臉鄙夷地哂笑道“你是沒去接觸零陵商會的那些個大奸商,否則你也會見怪不怪,各種醃臢齷齪的事兒他們哪樣不敢玩?且還一個個都玩得不亦樂乎?”
旋即高靖的神色變得極為嚴肅“我清楚地記得唐公子給咱們上的第一課,他曾痛心地說咱們活在一個甚‘兩極分化’極其嚴重的時代,窮人賣兒鬻女尚且難以苟延殘喘,甚至要易子相食!而富人則過著物欲橫流的奢靡生活,且還玩出無數令人瞠目結舌的新花樣來!當時我還不甚明了,如今我算是體會到公子當時的痛心了。”
老田亦是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
想他倆都曾隻是個大頭兵而已,每日裡隻想著如何避免死於戰場、上峰能否及時發放軍餉等事,對於這個時代和社會哪有甚太多的感悟?無非是得過且過罷了。
直到他們跟隨唐世勳公子等人進入零陵城當細作以後,當他們成為了情報組織的小頭目,看到、聽到和接觸到的各種情報消息越來越多,他們的眼界和想法也在自然而然地不斷提升。
也正因為如此,當嶽三水分彆問高靖等十餘個‘二期學員’是否願意追隨唐公子?高靖的‘寅組’這三人都毫不猶豫地選擇追隨!不求能做家財萬貫的人上人,但至少跟著公子遠比當個大頭兵要強太多了不是?
何況高靖如今在明麵上已經是零陵商會的副會長,而且還跟著十三姑和宋宜璟等人投資了那許多的生意,假以時日他豈非也能家財萬貫?而他如何不清楚自己所擁有的這一切都來自於唐世勳?
正當高靖和老田都在各自想著心事,馬車旁的柳錫承終於說話了。
柳錫承的眉宇間滿是複雜之色,他似乎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喉結蠕動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低聲問道“景文兄,此話當真?你還願與我把酒言歡?”
趙豐的眼中頓時劃過一絲喜色,他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真!為兄何時騙過你?”
“桀桀桀!你的確沒騙過我。”
柳錫承的臉色卻突然變得有些扭曲,他怨氣十足地反問道“但你卻當著眾人的麵說我是個不男不女的醃臢貨!你真以為我還是如十二年前那般非你不可?”
趙豐則輕聲一歎,語氣低沉地苦笑道“是為兄適才太急躁了,今晚,為兄任你處罰便是!”
我的個娘吔!無論是一旁的柳八等人還是屋簷下的高靖和老田,一眾純爺們聽著兩位公子的對話皆是眼皮子直亂跳。
柳錫承的眼中竟是隱隱有了些霧氣,他似乎在強忍著內心的糾結與激動,渾身如篩糠似的顫抖著。
‘啾!啾啾……’
就在柳錫承還在猶豫之時,一陣輕微而有節奏的鼠叫聲傳入了高靖二人的耳中。
來了!高靖和老田皆是心頭一喜,這是他們手下在附近巷道口發出的暗號,示意軍債事務所的於護衛等人終於趕來了。
不多時,漆黑的街道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趙豐也隱約聽到了,他忙低聲催促道“阿承,你……”
然而不待趙豐說完,黑暗中傳來一個男子憤怒的大吼“趙豐!你個混蛋怎可如此誆我!”
他們怎會來得如此之快?趙豐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蒼白,而他的眼中已滿是氣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