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群魔亂舞中元節二)
忠義巷中段,肅衛統領於青青的兩進小宅之前庭小宴廳內,厚重的烏木宴桌上已擺了數道精致的菜肴和三副碗筷,桌前有三張官帽椅。
坐在主位的自然是此間主人、女扮男裝身著黑色儒衫的肅衛統領於青青,坐在她左首的乃是楚軍大帥唐世勳,此時他易容成了一個麵色蠟黃的男子,他的身份便是‘楚軍鎮撫總部特使章暉’。
坐在於青青右邊的則是留著山羊須的瘦高男子呂先生。
待到兩個丫鬟恭敬地關上宴廳門離去後,唐世勳舉杯笑道:“呂兄,你我自去年冬季一彆,這一晃就已過去了大半年,你能出山,吾心甚慰。”
呂先生自然曉得這位坐在於統領左側的便是大帥唐世勳,他雙手舉杯回敬道:“能為公子、為楚軍儘上一份綿薄之力,實乃在下此生最大的榮幸!”
唐世勳仰首飲儘杯中酒後,眉宇間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哎,兄弟們的日子越過越好,可惜了誌貴兄啊!”
呂先生聞言不禁想到已經犧牲的劉誌貴,他亦是飲儘杯中酒,隨即一陣黯然歎息。
他叫呂興,寶慶府紫陽關人今隆回縣),去年闔家逃難進入四明山區後加入了一支不足百人的逃難隊伍。
這支逃難隊伍的領頭者便是劉誌寶、劉誌貴和劉誌喜三兄弟,而落難秀才唐世勳與周文茵、立泰、湘兒四人也在這支難民隊伍當中。
由於他們這支隊伍人少,故而其中的讀書人更少,除了唐世勳有生員功名以外,僅有呂興是個童生。
當唐世勳因重傷而被這支難民隊伍拋棄、隻有周文茵帶著立泰與湘兒陪在他身邊之時,這支難民隊伍則繼續向南而去。
結果這幫難民在麻古山遭到小狼山寨的山賊劫持,其中的老人們被砍殺殆儘,餘者皆被押往了小狼山寨。
恰逢傷愈複出的唐世勳在麻古山結識了於威、於猛倆兄弟,而於家的逃難隊伍亦被小狼山寨的山賊所劫持,於是他們仨潛入山寨發動暴亂奪取了山寨,拯救了近千被劫持的難民們。
若非唐世勳和於威、於猛潛入山寨,當日被抓入山寨的於青青在夜裡定難逃被侮辱的厄運,而呂興與他的妻兒等也同樣會陷入苦難中。
之後唐世勳與宋銓之共同執掌小狼山寨,並接受了陳建誌麾下把總董天祥的招安,而後唐世勳從山寨中挑選了第一批的十個細作進行特訓並分批潛入東安城,其中之一就是呂興。
由於呂興在家鄉紫陽關時就曾涉及軍隊的後勤事務,因此他潛入東安城之後在獻賊守將龐大海的隊伍中擔任書吏,這也是當時唐世勳手下唯一一個打入獻賊軍隊中的細作。
而且,呂興還發展了好些個暗線。
當龐大海與龐大田等駐守在東安城的原獻賊軍隊即將丟失城池之時,呂興手下的暗線正好在賊軍的堂食中投毒,好巧不巧的是當時潛伏在東安縣衙當小吏的魏紹澤亦在那食堂中。
為了保住自己的暗線,呂興遂一口咬定投毒者乃是魏紹澤,結果魏紹澤慘遭老賊揮刀斬斷了整條左臂。
若非當時龐大海的獻賊兵馬皆在準備由東安城的北門逃走,恐怕魏紹澤丟掉的可就不止是一條手臂了。
雖然在此次事件之後,占領東安城的官兵副總兵陳建誌將魏紹澤樹立為敢於抗擊獻賊的義士典型,但即便魏紹澤如今已是楚軍治下的祁陽知縣,可他依舊對呂興是耿耿於懷。
當然,由於呂興跟著龐大海等獻賊在去年冬季離開東安城,之後呂興便與唐世勳等人失去了聯係。
直到今年四月,當唐世勳入主衡陽城以後,周文茵的親兄長周明裕彷如乞丐般到衡陽城來尋找唐世勳,這才讓唐世勳知道周家子弟所遭受的慘事,且救出周明裕等周家僅剩的三個直係男丁者正是紫陽關的‘呂爺’,即呂興。
呂興不僅救了周明裕等三人的性命,且還托周明裕給唐世勳帶去了一句話:‘李乾德於二月中旬由貴入靖州。’
李乾德即原湖廣巡撫,去年因不敵獻賊而一路南逃,最後竟是從位於湖廣的西南角的靖州之通道縣跑去了貴州省的黎平府,與李乾德一同去往貴州省黎平府的,還有被張獻忠所殺的第九代楚王朱華奎的三個弟弟等楚王宗室。
沒想到今年二月間,李乾德居然又招了些兵馬返回了湖廣的靖州。
不得不說呂興讓周明裕帶給唐世勳的那句話極有價值,也更堅定了唐世勳儘快以武力奪取寶慶府全境的決心,因為他必須要趕在李乾德的隊伍開出靖州以前,封堵其東出寶慶府或北進辰州府的全部路徑。
除此以外,呂興還為唐世勳、為楚軍做了一件極具戰略價值的大事,即不費一兵一卒智取紫陽關。
作為寶慶府城邵陽西南邊的鎖鑰之地,紫陽關的防禦不可謂不嚴密,得虧呂興這個地頭蛇的存在,正是在他與劉誌貴的軍情四科的通力合作之下,才讓於虎的白虎右營入主了紫陽關。
之後,劉誌貴誠邀呂興加入軍情司,西路大總管於威則邀請呂興加入西路總管府,但呂興卻婉言謝絕了劉誌貴和於威的邀請,隻希望他們能幫他把妻兒送回紫陽關去。
這並非呂興故作清高,而是因為他厭倦了朝不保夕又提心吊膽的日子,他是真想與妻兒等過上安定的生活。
正所謂人各有誌,誰又好去強求呂興呢?
因此在呂興協助劉誌貴的軍情四科奪得紫陽關以後,呂興便再未參與任何行動,也沒有誰去打擾他的平靜生活。
這時,肅衛警備司衡陽警備分處的一個黑衣漢子站在小宴廳外不遠處,並對著肅衛統領於青青做了一個有要事稟報的手勢。
於青青告了聲罪,隨即起身負手走出了小宴廳。
看著於青青的婀娜背影,呂興撚著山羊須笑讚:“公子您當初在小狼山寨挑出吾等‘歪瓜裂棗’展開集訓,卻獨漏了於捕爺的五妹,嗬嗬,於統領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呐,吾等不如也!”
唐世勳淡然一笑,旋即好奇地問道:“呂兄,你不是向往閒雲野鶴的生活嗎?為何又突然決定要出山了?莫非,是青青的手下為難你?”
呂興手上動作一頓,他默默地飲儘杯中酒,卻並未回答唐世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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