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常世之村——死亡與路遇!
有人說……
死亡是長在純淨大地,能醫治一切的沉重果實。我們微笑著吃下,然後治愈所有活著的病症。
但也有人說……
死亡也是世界最慘痛,最決絕的告彆。我們彼此擁抱揮手,不經意間已經成為在世界最後的音容。
……
木棺蓋住女人難得輕鬆的臉龐,身後傳來兩個孩子壓抑抽泣,甚至連風的呼嘯也嗚嗚咽咽……
但煉獄瞋壽郎卻硬是沒有流下半滴淚水!
他甚至還有心思抱怨,為什麼今天萬裡無雲,而不像話本中的劇情一樣降下暴雨。
……
——煉獄瑠火死了,就在今天。
在昨日瞋壽郎將一切告訴她,讓她自己做決定後,恢複正常的瑠火毅然決然選擇拒服鬼血。
這個決定並沒有出乎意料,瞋壽郎也早有準備。但心臟空掉的那一塊仿佛流失掉他所有力氣,無所適從的虛無感還是讓他決定卸任【炎柱】之位。
即便深知有無數民眾仍處在鬼的威脅之下,但他仍是像隻鴕鳥似的將頭埋入沙子,整日飲酒作樂,甚至對拿著破舊呼吸法書籍來請教的兒子也毫不在乎。
頹廢又懦弱!
【就這樣吧,我的一生。】
他醉醺醺的坐在屋簷下,含著已經空掉的葫蘆嘴,嘗試吸出更多酒液。
隻是……
當某天打開櫥櫃,卻突然看到瑠火收斂入櫥櫃的衣服時,瞋壽郎那逐漸死寂的心臟猛地一顫!
他伸手將和服抱進懷裡,仿佛能感受到上麵殘存的味道。
【出去走走吧。】
他突然這樣想。
【至少,把她去過的地方重溫一遍。】
於是,收拾好行李,煉獄瞋壽郎一個人出發了。
房間。
街道。
店鋪。
菜場。
然後回家……
直到這時,煉獄瞋壽郎才猛地發現瑠火去過的地方實在少得可憐!甚至連這一片區域都沒獨自出去過。
她總是呆在家裡,等待外出斬鬼的丈夫回家。又或是外出買些食材,讓家人無論什麼時候回來都有熱騰的飯菜。
這種仿佛被拘束的枯燥生活,她卻甘之如飴的過去十幾年之多,而且從未聽她抱怨!
——【我說,我也想和瞋壽郎一直生活在村子裡麵。】
捏住身上瑠火親自為他縫製的衣服,煉獄瞋壽郎恍惚間淚流滿麵!
當時聽到這句話,他隻以為是妻子性情大變的妄語,是她出現問題的象征。
但會不會……這才是她真實的心裡話?平日裡必須埋在心裡的委屈和孤獨借著湯藥的效果宣之於口,向他展示著自己的痛苦。
但……他是怎麼做的?
他在瑠火表明心意的時候,竟毫不留情將她推向深淵。
告訴她所有副作用後讓她自己選擇?
【瑠火會怎麼看?】
【把後果說的這麼嚴重,是在逼迫她自己放棄嗎?】
人總是會把難以更改的事情翻來覆去地想,然後為它解讀出各種意義。
或許是為了推脫責任……又或許,是為了懲罰自己?
煉獄瞋壽郎已經死掉的心終於在這一刻因疼痛開始抽動。
他默默地收拾好行李,為兩個兒子留下一封信件,就準備前往常世村定居,來滿足妻子最後的“遺願”。
##
村落是需要地窖的。
不管是用來儲存食物,儲存酒水,又或時維持穩定溫度,它都能發揮巨大作用。
常世之村裡自然不會缺這種構造。
穿過村落偏僻角落的長長地道,在一片深邃的黑暗裡,瘋狂又沙啞的嘶吼從未知深處飄出,不知裡麵究竟藏了什麼怪物。
咯吱~!
儘頭處厚實的木門被一隻蒼白的手掌輕輕推開,沉重地在地上留下兩道清晰的摩擦痕跡。
燭火肆意起舞,將朦朧全部驅逐。
隻見在最中央的土地裡,插著一根巨大的金屬圓柱。一道鎖鏈從上麵伸出,末端困住一個披頭散發的消瘦女孩。
她衣衫襤褸,雙目赤紅,跪在地上將指甲抓入土地,但一張猙獰的臉卻隨著另一個男孩的跑動來回搖擺。
“唉……花子,已經天了。”
蘇北洵斜倚在門檻,看著被囚禁的兩人輕歎口氣:“再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天後你還做不到克服陽光,那就吃掉你弟弟,徹底墜落吧。”
灶門花子沒有看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
她隻是俯下身體,不停的從口中發出“荷荷”的嘶鳴。
倒是另一個男孩憤怒吼道:“壞蛋!你到底把我姐姐怎麼樣了?!這裡到底是哪裡?!”
蘇北洵瞥向握起拳頭的灶門茂——這小鬼是他在那天晚上重新抓來,用以喚醒花子理智的。
沒有回答。
將用油布包裹的肉餅仍在地上,蘇北洵用下巴示意:“過來吃吧。”
灶門茂抿抿嘴。
他這年齡已經懂事,所以非常能聽出對方那種對待牲畜的口吻。但過往的經曆告訴他,想要尊嚴,就要承擔挨餓的痛苦。
蘇北洵沒管糾結在原地的小孩,走到圓柱旁邊,將卷在裡麵的鐵鏈又向外拉出一米。
哢!
剛鬆弛的鐵鏈瞬間再次緊繃!
灶門花子猛撲向前!
尖銳的指甲從灶門茂麵前劃過,嚇得他連連後退,緊貼著牆麵大口喘息。
渴望的口水大片大片的打濕浮土,眼見碰不到食物,花子又開始在地上瘋狂抓撓。
蘇北洵也煩躁的抓撓頭發。
距離將灶門花子變成鬼已將近一個月時間了。
最開始,他本想著快刀斬亂麻。但在灶門茂差點被一口咬斷喉嚨後,他也隻能選擇循序漸進。
將兩人關在一起,每天將鎖鏈放長一點,讓他們存在危機感的同時,有足夠時間朝夕相處,再次產生感情。
隻可惜從現在情況來看,效果並不理想。
“大人!”
伴隨著輕盈的腳步,一個男人從地洞那頭走來。他沒有進入地窖,隻是雙膝並攏跪在外麵。
“怎麼了,【籠】?”
“您放走的那個劍士又回來了。”
“……放走的劍士?”蘇北洵提著煤燈轉身:“你是說煉獄瞋壽郎?”
“是的……【目】已經通過石板路旁的地藏雕塑看到了他。”
男人趴伏在地問道:“需要我在他進村前把他解決掉嗎?”
“隨便你。”
蘇北洵用指甲劃劃臉頰,重新將目光放回灶門花子身上。
“他對我已經沒有用處了。”
##
碩大的太陽底下,煉獄瞋壽郎獨自走著。
因為這次來此行是為私事,所以他沒有申請【隱部】人員相隨。但想到村子裡那些還未查清的怪事,他還是背上了自己的日輪刀。
石板路顯得很長,瞋壽郎擦掉額頭的汗水,有些奇怪的抬起頭來。
【我走多久了?還是白天嗎?】
他覺得自己早就走過六個時辰,按理來說天現在應該黑了才對!
但之前因為心情原因沒有太過在意時間,現在沒辦法確定,便隻能當自己恍惚間時感出了問題。
臨近冬天的氣息卷過林間。
又向前幾步。
煉獄瞋壽郎按住刀柄,突然頓下腳步。
在他前方,不知從哪裡出現一個身著灰色布衫的年輕男人。雙手下垂,神情冷漠!
——是他曾遇到的那個執法人員!
瞋壽郎沒有說話。
他還未退步的直覺從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種隱晦的危險,渾身肌肉不自覺緊繃!
突然!
一隻尖銳的利爪被風帶到眼前!!!
沒有對話!
沒有解釋!
沒有緣由
隻有呼嘯的冷風與滿腔的殺意!
煉獄瞋壽郎瞳孔一縮,反應不及!倉促間將隻拉到一半的刀刃橫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