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終於上岸了。
殘破又血腥的船體引起群眾的軒然大波。
尤其當他們看到被抬下來的一堆屍體後更是驚叫連連,不多時就有聽到消息的家屬跑過來嚎啕大哭。
凱撒正要下船,一隻手突然按住他肩膀。
“等一下吧。”金姆在他身後低聲說:“等他們冷靜一下。你最好先呆在這裡。”
凱撒回過頭,“為什麼?”
“這不是很明顯嗎?!”
金姆聽到他的話皺起眉頭,“你下令將那些人拋進海裡,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最佳的選擇,但那些受害者的家屬可不會那麼理智……他們一定會遷怒你的!”
“不!”
凱撒聽到這話鄭重搖頭。
他看著金姆,輕聲說:“這不是遷怒!”
金姆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沒有一個男人會恐懼去承擔自己決定的後果。不管它是好的,還是壞的。”
凱撒掙開他的手掌,平靜地走下破爛的船梯。
“命令是我下的,甚至會遭遇這種事情也是我的原因……懲罰與憤怒是我應該承擔的後果……這絕不是遷怒!”
台階在腳下咯吱作響。
圍在屍體旁的男女們赤紅雙眼。
他們抬起頭,目光像劍一樣刺向審訊台的中間——那個金發燦爛,麵色肅穆的男人。
金姆聽到這話呆住了。
他看著凱撒的背影怔怔出神。
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了!
那個怯懦無能的年輕人在一夜之間就完成蛻變,褪去了稚嫩與青澀,變成真正能支配海洋的男人。
金姆扶著欄杆。
他突然覺得自己像看到宗教油畫裡浩蕩神聖的神明,世界所有的光都撲在對方腳下。
沉默許久,他將手掌放在胸口,微微彎腰。
“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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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物堆積,影影綽綽的地下室裡,頭頂的昏黃吊燈閃爍微弱光芒。
幾個蓋著黑布的長條狀物體像棺材似的堆放在角落。
而在狹窄的空間的正中心,放著一張冰冷,且鏽跡嚴重的鐵床。
雙目緊閉的老人呼吸微弱地躺在上麵。
蘇北洵站在旁邊,帶著膠皮手套的手掌從地上的水缸裡抄起一隻章魚,看了看又重新扔回水裡。
“哥哥,事情鬨大了。”
小孩子盤腿坐在壘起來的紙箱上,沒好氣地衝他抱怨。
“之前你用流浪漢進行煉金實驗我就不說了,但你明明襲擊凱撒又不殺他……等那艘漁船回來,我簡直不敢想會引起多麼大的風波!”
“有什麼關係?”
蘇北洵麵無表情的臉隱沒在燈光裡:“我們需要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場足夠精彩的故事……即便是犧牲,也要蕩氣回腸。”
他不以為然地繼續在周圍的水缸裡挑挑揀揀,“不用擔心,反正諾瑪,還有那個警署長會為我們掩蓋。”
“那能掩蓋多久?十天,還是二十天?”小孩歎氣。
他無奈撐起下巴,像極了為熊孩子操心的家長。
“你把本來永久運營的遊戲玩成了限時開放……最多一個月,卡塞爾一定會發現異常。”
“足夠了。”蘇北洵聳肩。
他動作不停地拿起一隻海星,想想後衝小孩晃晃,“這個怎麼樣?如果能嵌入人體,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或許嘴巴長在肚子上,進食時表麵的皮能向外翻開?”
小孩抖了一下,想想都覺得惡心。
他翻個白眼,“章魚,海星……下一個你是不是要用海綿?比奇堡布裡克瑟姆分堡?”
蘇北洵失笑,“死物煉金嗎?我可以試試”
他拿起床上的尖刀,在老人胸膛開出一個口子。又將稀釋後的胚胎血液注射入傷口,最後將海星摁在血肉裡麵。
隨後他將對方四肢割開,沉入一個裝滿水的長條玻璃缸內。
煉金術是一門以【能量】為基礎,以【為物質脫胎換骨】為目標的多分類門術。
究其本質,是把物質拆解為萬物最基本的單位——能量,再把這些能量以不同的排序方式重新組合,使原有的物質發生根本性的轉變,或使這個物質獲得原本不屬於這個物質的特殊性質。
不過受限於目前的條件,蘇北洵隻能利用龍王血液本身的侵蝕性,進行嵌合,或者說同化煉金。
——就像日本海溝裡,小孩的胚胎合入破冰船那樣。
隻要再輔以一些儀式,就能將不同的生命特征進行統合,製造出章魚人,或者海星人什麼的。
小孩坐在那看著蘇北洵在魚缸上照起黑布,推著堆放到角落,突然開口說:“楚子航吞下煉金造物的血液後好像有些不同了。”
“我知道。”蘇北洵點頭,“畢竟它們身體裡流淌著龍血。即便是稀釋後的,且足以將普通人玷汙同化。”
他取下膠皮手套,用清水洗乾淨指縫,“不過,那些殘留在血液裡的精神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這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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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裡克瑟姆港口。
凱撒終於見到了來調查的那位警官。
他從人群裡走出來。
“您好,我叫喬治。”男人伸出手掌,“喬治戴維斯。”
凱撒與他相握,看眼周圍後皺起眉頭,“不好意思,但……隻有您一個人來嗎?”
喬治腦海裡浮現出約翰敷衍的模樣,有些語塞:“呃,先生,您知道的,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們警署的警力的確不夠……抱歉。”
凱撒微微眯起眼。
因為他的手機損毀,所以報案時是由其他漁民打的電話。但他在旁邊聽得很清楚,對方的確將事情述說完整,包括將近十位的死亡人數。
可即便如此,也隻來一人……
【約翰,或者警署裡也有問題嗎?】
凱撒閃過這個念頭。
在他出神時,喬治已經越過他,走到港口的漁船邊,蹲下撫摸破爛的底板。
鋼鐵像被咬過的麵包,邊緣滿是扯扯的拉絲,刺撓得厲害。
“這是魚咬出來的?”喬治抿抿嘴,想到了父親,明亮的眼睛晦澀幾分。
“沒錯。”凱撒站在他旁邊,“一群黑色的魚,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品種。船上有很多人都被他們咬死了。”
基於對方普通人的身份以及對警署的懷疑,他有保留地解釋。
喬治瞬間想到摩爾寵物店的那件案子。
“這樣嗎。”他撐著膝蓋起身。
即便在接到報警電話時有所猜測,但他臉色還是難以自持地凝重幾分。
——因為這證明,那種黑魚並不是個體,布裡克瑟姆附近海域還生活著至少一群。
這對這個漁業小鎮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浩劫!
但喬治不明白,為什麼約翰一直敷衍地麵對,不願意派遣更多警力過來?
他覺得這實在奇怪,但怎麼也沒有頭緒。
回過神後說:“抱歉,艾倫先生,我想伱需要和我回警署一趟。”
“我明白。”凱撒點頭。
喬治對漁船拍下十幾張照片,並向那些家屬承諾一定給他們個交代之後,帶著凱撒坐車離開。
……
現在是下午兩點。
車輪碾過鋪設整齊的街道。
警車裡很安靜。
凱撒坐在副駕駛座閉目養神,喬治也在認真開車。
可猛得!
車身突然開始劇烈抖動!
警車在地上劃過形軌跡,然後在呲呲的摩擦聲中急踩刹車。
凱撒瞬間睜眼,雙腿伸直抵住身體不往前傾,一隻手已經拉開側邊的車門,警惕周圍。
喬治則一頭磕在方向盤上,額頭通紅。
他第一反應是看向副駕駛的凱撒,確保對方沒有逃跑的跡象後,才甩甩腦袋下車檢查。
“爆胎了!”喬治按著扁下去的車輪皺起眉。
他起身看看周圍的景色,確認出位置後,探頭對凱撒說:“抱歉,艾倫先生。這裡距離警署不遠,能麻煩你和我走過去嗎?”
“當然。”
凱撒自然沒有意見。
可這時,喬治卻突然頓了一下。
他餘光中看到在旁邊巷道裡,一個井蓋半打開的靠放在旁邊。
“請稍等。”
喬治對凱撒示意後,跑過去想將井蓋恢複原狀。
可就在他蹲下去的一瞬間!
黑漆漆的井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