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縹緲。
巨大的鯨魚遊蕩在漂浮碎冰的淺藍色海域。
陽光穿過半透明的腫頭魚,使它們腦殼下的光源慢慢變成更應和環境的乳白色。
很漂亮。
但現在它們卻依附在鯨魚表麵,一動也不敢動。
從宮殿裡蔓延出的氣氛很沉。
黑蛇照例趴在龜殼上等待傷口愈合,閉上眼,對旁邊的龍影不管不問。
利維坦隻能輕歎口氣,主動撬開話題:“黑蛇,能告訴我嗎……為什麼對諾頓那麼執著?”
“水火不容,不是常識嗎?”
“水火不容?”
利維坦伸出爪子去抓黑蛇左右晃動的尾巴。
“可我記得很久以前,你不是最喜歡隔有岩漿層的水域嗎?你說那裡暖乎乎的很舒服……唔,對哦,好像就是你見過諾頓一次後,就再也不去了。”
啪~
狠狠抽在亂動的手爪上。
黑蛇將尾巴放在身側,如同塊石頭般,再也不動彈。
利維坦輕輕晃祂,見沒有反應,摸了摸黑蛇逐漸修複的膜翼後,默默離開。
身後。
金黃色的瞳孔在利維坦背影上追逐片刻,才又重新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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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追上去嗎?”凱撒伸手指向利維坦飛出宮殿的身影。
說實話,他對這個貌似是蘇北洵但又好像不是的家夥很感興趣。
但黑龍依舊趴在鋪設軟體動物的房間,被久違的環境包裹,顯得懶洋洋的。
“不需要。”
祂用指甲劃破發光的軟體物,將一種但紅的液體放進嘴裡吮吸,含糊不清說:“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爭鬥而已,祂馬上就回來了。”
凱撒踩上地板,好奇地蹲下身去碰,但手指卻像插在空氣裡般穿過流出的液體。
“奇怪,我為什麼碰不到?”
“因為你從來沒有感受過它。”
黑龍解釋:“這片以夢境構建的世界雖然是以哥哥的記憶為主體,但作為橋梁的我們也能對它進行一定影響。”
祂指指凱撒雙腳下的地麵。
“就像土地對你來說有實感,是因為你知道踩在地麵的感覺……同理,沉入水裡會感到窒息,摔下天空會察覺失重。但對於你不曾經曆的,你就根本無法觸碰。”
凱撒若有所思,看一下房間的龜殼:“這麼說,這片世界裡的龍類你也可以碰到?”
“可以是可以,但一切觸感都源於我的想象,祂們不會對此有任何反應。”
黑龍注視著像是在龜殼上睡著了的自己,直起脖頸,突然很莫名地笑了一聲。
“怎麼了?”凱撒聽到動靜問。
“不……隻是我沒想到,在哥哥的記憶裡,祂最後我會是這種老老實實睡覺的樣子。”
“不是嗎?”
“當然不是!”
黑龍砰得一聲將爪子砸在地上:“吃了這麼大的虧,我才不會就這樣忍氣吞聲呢!我可是趁著戰爭剛結束,下令讓哥哥培養的那些侍從,去外麵捕獵青銅與火一係的龍類。”
凱撒嘴角一跳,下意識看向黑龍。可越看他越感覺自己真是要瘋了,竟然會覺得這家夥像是一個討人厭的熊孩子。
“你和我想象裡的龍真的很不一樣。”凱撒想到這些時日的經曆,不由感慨說。
“或許在你看來,龍類都是沒有感情波動的劊子手。但本質上,人與龍卻沒什麼不同。想當初,人類之所以向龍族上供女人,不就是察覺到它們強烈到難以抑製的**?”
黑龍想到已經誕生的【路明非】,對凱撒嗤之以鼻:“龍與人,是被命運欽定,兩個時代各自的主宰。反而是混血種,摻雜在兩端之間,最是可悲,也最沒有未來。”
“什麼意思?”
凱撒輕皺眉頭,覺得這段話裡信息量很大。但當他再次詢問,黑龍卻不再談論類似的話題。
“閉嘴吧!這些事都和你沒關係。”祂不耐煩地打斷,回過頭,透過森然的骨質牆壁,遙望向遠處的大海,“利維坦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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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彌漫。
粘稠的血液保持形體,在海洋中擴散得非常緩慢。
一群沒有智慧的海洋生物跟從本能,遙遙墜在黑影後麵,等待那股威嚴消失,便迫不及待汲取起被稀釋的血液。
海麵因祂的移動卷起狂濤。
一個傷口被撕裂在利維坦猙獰的後背上,即便浸泡在水裡,也能感受到傷口邊緣磅礴的炙熱氣息。
剛對龍侍下達命令,返回房間的黑蛇飄出宮殿,凝望向對方:“諾頓的氣息?你去找祂了?”
“是啊。”
利維坦平靜點頭,收攏膜翼穿過水母薄膜,伸出被鱗片包裹的前爪,將裡麵森白,卻像火爐般的牙齒遞給黑蛇。
“我打掉了祂所有的牙,從裡麵挑了最好看的一顆。”
黑蛇聽到這話一時有些發怔:“牙?給我?我要它乾什麼?”
“你不是討厭諾頓嗎?”利維坦奇怪問:“看到祂被打落的牙,你不是應該感到開心嗎?”
黑蛇頓時沉默了。
祂看著利維坦認真的臉,很想問你是怎麼想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主意。
但忍耐片刻祂還是放棄,反而指向利維坦另一隻手爪:“那裡麵呢?是什麼?”
“康斯坦丁的鱗片。”
利維坦再次將一片碩大的青銅色鱗片遞過去。
“康斯坦丁說我不該趁諾頓受傷的時候過來打架,向我動手,被我打掉不少鱗片……這是我找到最完整的一枚,想了想就當做戰利品帶回來了。”
祂說著逐漸化作類人形態,麵上還有些詫異。
“不過,我本來還以為諾頓已經將康斯坦丁囚禁起來,準備等待機會呢……沒想到那家夥隻是口頭上說得歡。”
黑蛇也忍不住幸災樂禍:“哈!那家夥肯定氣死了吧?”
“是蠻生氣的,連剛建好的青銅城都拆了。”利維坦從空中落下,盤腿坐在黑蛇龐大的身軀上。
黑蛇剛想抖落,但想到利維坦做的事情,還是決定就遷就祂這一回。
“不過,你就不怕諾頓受到刺激,真的將康斯坦丁吃掉,回來找你複仇嗎?”
“我覺得祂不會。”利維坦仰躺在光滑的鱗片上,用尾巴固定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