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微抿了抿唇,“他哪裡還需要我提醒。”
“怎麼不需要?”這次還不等唐玉斐開口,梁添先反駁了。
被打直球的陶月怔了半晌才說出一句“那你也小心。”
就在陶月和梁添心照不宣的磨蹭時,宋恕已經繞過兩人麵無表情地進入了鏡林,隨後消失無蹤,唐玉斐也緊跟著進去了。
到最後發現隻剩自己二人的陶月紅著臉瞪了梁添一眼,急匆匆地同他拉開了距離,臉上掛了點傻笑的梁添則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踏入鏡林後,唐玉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各個鏡子前直視著自己的鏡影,她試著抬了抬手,並且對鏡子做了個鬼臉,鏡子裡無數個她也回以她同樣的動作。
唐玉斐有些好笑,因為女主播的那個故事,她第一反應真的是想看看鏡子裡的她是否是自己,現在看來,它們隻是普通的鏡子而已。
她隨便挑了個方向,散步般懶懶散散地往前走。
反正nc說了,無論選擇哪一個缺口進入遊戲都能同一時間抵達終點,想必怎麼走都是一樣的結果。
所有人都消失了,唐玉斐才發現這個空間有多麼的安靜,腳一深一淺地落在沙地上,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眼前遠遠近近永遠有無數個同樣的你在等著你。
可沒過多久,唐玉斐突然發現周圍鏡子上的自己有些看不清了,就像是鏡子內部冉冉升起迷蒙的霧,故意將畫麵遮擋。
大概就像在浴室裡、在蒸騰的水汽中看鏡子的效果。
隨後,可以模糊看到鏡子裡的畫麵慢慢變了。
唐玉斐的腳步慢了下來。
慢慢的,她看清鏡子裡的畫麵了。
背景是在一間狹小陰暗的房間裡,狹小到塞了張小床就顯得擁擠不堪,然而另一小半空間還分彆放了一個木質衣櫃和一個立式晾衣架,晾衣架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厚重的冬大衣,這些東西擁擠地像是要把房間內的空氣都趕走。
完全就是個雜物間。
小床上躺著年齡不超過十歲的女孩,除了頭以外,她全身都被壓在厚重的棉被下,棉被上還亂糟糟的丟了一堆大人的衣服,她露出的小臉窩在這片混亂中,骨瘦如柴,顴骨分明。
女孩緊閉雙眼,臉頰通紅,艱難粗”重地喘著氣,似乎下一秒就要因為窒息昏死過去,就像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可憐猴子。
唐玉斐認出來了,這是小時候的她,或者說是曾經的原主。
她是個早產兒,出生後就體弱多病,感冒發燒不斷。
若是從小好好調養,身體也是能慢慢好起來的,但是她有著不太富裕的家庭和不太負責任的家長,他們對這個孩子逐漸失去了耐心。
所以到後來,每當她生了不大不小的病或是哪裡不舒服,她都得像這樣咬牙熬過來。
衣櫃充當簡易的小桌,桌上放了一杯水,水早就涼透了,大概是要倒給自己喝的,可她已經燒的意識模糊,鮮少有清醒的時候,更彆提自己起來喝水了。
過去的十幾年裡,這樣的情形不知重演了多少次,也不知道這女孩是怎麼熬過來的。
唐玉斐看著鏡子裡的人,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胸口開始悶痛起來,呼吸也隨之不順。
眼前驟黑,唐玉斐的腦子嗡聲一片,身體突然冷的厲害。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她就躺在了那五指山下。
小房間外吵吵嚷嚷的,有玻璃器皿摔碎的聲音和大人粗鄙的罵聲,她因病體飽受折磨的時候,她的父母約了幫酒肉朋友正在外麵胡吃海喝,這些大人在酒精上頭後開始粗暴地破壞,臟話也不絕於耳。
原本燒得腦子不清的唐玉斐實在受不了吵鬨,所以掙紮著醒來了。
房間內連扇窗戶都沒有,僅有門開了條小小縫隙,客廳擠”進幾束零散到可憐的燈光,夾雜著孩子無法忍受的酒味和煙味。
燒得渾身滾燙的唐玉斐盯著黢黑的天花板,黑色斑駁成了五彩的、躍動的粒子,它們同唐玉斐一起擠在這小得可憐的房間內。
這些東西肆意變換著,抽長又扭曲,像是魑魅魍魎在她胸口狂舞,一腳一腳踩的她差點再度昏死過去,而耳邊那些嘈雜的噪音也像極了他們的尖聲驚笑。
這些都是被大人丟下的、病重孩子的幻覺,她恍然間以為自己是被扔在了沒有陽光的黑窟窿裡,周圍爬滿了要傷害她的妖怪,所以恐懼漫上心頭。
這是她小時候的噩夢,是她最為害怕的事。
是黑暗,是孤獨,是觸手可及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