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的主人並未讓龍慕久等，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簷角銅鈴輕響，風穿回廊，卷起幾片落葉，在青石階前打著旋兒。
室內檀香嫋嫋，繚繞如霧，映著窗外斜灑進來的午後陽光，仿佛連時間都慢了下來。
忽然，“吱呀”一聲劃破寧靜——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木軸摩擦之聲悠長清晰。
眾人目光齊齊投去，隻見一道身影踏光而入。
來者正是聽雨軒之主，百曉生。
他一襲米白色長袍隨風微揚，衣擺繡著暗紋雲雷圖，行走間似有靈韻流轉。
手中握著一把素麵白紙扇，扇骨雕工精細，隱約可見符文隱現。
他眉目清朗，唇角含笑，步伐穩健卻不顯急促，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天地節律之上。
不等龍慕與白玉堂開口見禮，百曉生已先一步拱手，聲音爽朗如鐘鳴山穀：“兩位道友遠來是客，不知駕臨寒舍有何貴乾？可是要……”
話音未落，一道清脆得近乎刺耳的聲音驟然打斷——
“啊呸！還‘兩位’？睜眼說瞎話呢？明明是三位好不？你這百曉生，號稱無所不知，連數數都不會啦？”
眾人一怔。
那聲音竟來自龍慕肩頭——一隻通體金黃、約莫指甲蓋大小的螞蟻正趴在那裡，六足翹起，觸角高揚，此刻它嘴巴一張一合，竟能口吐人言！
百曉生瞳孔猛然一縮，身形微顫，下一瞬猛地後退半步，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金……金翅太陽蟻？！傳說中生於九陽真火、浴火千年的上古靈蟲？！”
他死死盯著那隻看似不起眼的小螞蟻，呼吸都凝滯了幾息。
金翅蟻聞言，“咯咯”一笑，小腦袋輕輕晃動，得意洋洋地道：“不錯嘛，識貨！竟然識得本尊，算你合格啦！賞你一個‘不被我啃成渣’的機會！”
“小金子！”
龍慕臉色微變，急忙抬手輕拍肩頭，語氣嚴厲卻不失親昵，“彆胡鬨，聽雨軒之主，消息靈通冠絕南荒，豈是你能隨意調侃的？”
說罷，連忙向百曉生拱手致歉，臉上擠出一絲苦笑：“道友勿怪，小家夥，性情頑劣，口無遮攔，純屬玩笑，請莫當真。”
百曉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湧的震撼與恐懼，緩緩回禮，動作恭敬得近乎謙卑：“無妨無妨……能得金翅聖裔垂青，是我白某人的榮幸。”
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金翅太陽蟻？！那可是連元嬰老祖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傳聞它們掌控太陽真炎，一怒焚城千裡！這家夥怎麼會在此人肩上當寵物養？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他越想越是心驚，背脊悄然滲出一層冷汗，隻覺今日這筆生意怕是比往常更凶險幾分。
稍作平複，百曉生轉身走向主位，袍袖拂動，坐定之後才徐徐開口：“三位道友，請入座。”
龍慕與白玉堂對視一眼，各自落座。
室內氣氛一時微妙，既有交易將啟的緊張，又夾雜著一絲因金翅蟻出現而帶來的詭異壓迫感。
待茶僮奉上靈茶退下，百曉生這才正色問道：“不知道友欲打聽消息，不知……？”
“九幽冥蓮。”
龍慕開門見山，眼神銳利如刀鋒，“我要它的消息，開個價吧。”
“嗡——”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百曉生手中的紙扇“啪”地一聲合攏，雙眸驟然收縮，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幾分：“你說什麼？九幽冥蓮？！”
他猛地站起身，在原地來回踱步兩圈，眉頭緊鎖，似在確認自己是否聽錯。
良久，才低聲喃喃：“那可是陰冥界至寶，生於萬屍腐土，采於子時鬼潮，千年難遇一株……煉製‘青靈丹’與‘九轉還魂丹’的主藥，多少大能夢寐以求……你確定你要找這個？”
“確定。”
龍慕語氣堅定，毫不遲疑。
百曉生深深看了他一眼，終於點頭：“好，我查一下。”
他起身走向牆邊一座高達三丈的巨大書櫃，層層疊疊密布典籍，有些書皮斑駁脫落，有些封口以符籙封印，顯然皆非凡品。
他在第二層抽出一本泛黃古卷，封麵寫著《萬藥誌·殘篇》，指尖微微發顫地翻開一頁頁泛脆的紙張。
室內一片寂靜，唯有燭火劈啪作響。
忽然，百曉生眼神一亮，低聲念道：“找到了——九幽冥蓮，極陰之物，花開七瓣，夜綻血光，現世必引陰氣動蕩……最近一次蹤跡，出現在慕容城，將在兩日後，由‘天穹拍賣行’公開競拍。”
龍慕雙眼驟然放光，心跳幾乎加快一倍。
但他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沉聲問：“消息屬實？價格幾何？”
百曉生緩緩合上古卷，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二十萬上品靈石。”
“轟”的一聲，龍慕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搶靈石呢？！二十萬？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嗬嗬。”
百曉生輕搖紙扇，神色淡然，“道友莫急。聽雨軒的消息，向來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你要的是關乎生死輪回的至寶，不是路邊攤賣的辟穀丹。若嫌貴，大可去彆處打聽——不過我提醒一句，除了我這兒，全天下沒人敢保證消息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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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慕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心中怒罵不斷：這哪是做生意？分明是敲骨吸髓！可惡！可偏偏……他還真有可能知道！
白玉堂在一旁默默觀察，眉頭微皺，低聲道：“龍兄，冷靜些。”
片刻沉默後，龍慕終於狠狠一跺腳，從納戒中取出一枚漆黑戒指，“砰”地拍在桌上：“給你！點清楚！”
百曉生不動聲色，神識探入納戒一掃，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靈石數目分毫不差。
他滿意地點點頭：“道友果然是痛快人。”
隨即正色道：“消息已付，如實相告——兩日後，慕容城天穹拍賣行，九幽冥蓮將作為壓軸拍品登場。另有一事……血菩提，也將作為此次丹道大會的獎勵，存放於丹樓深處。”
龍慕心頭一震。
血菩提！也是他需要的，不過這個消息火蓮聖母已經告訴他了！
他強忍震驚，故作平靜地問：“道友，不在贈送些什麼嗎？”
百曉生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神秘光芒：“若你在拍賣會上失手，不妨前往萬屍山一趟。據古老記載，那裡曾有一處幽蓮秘境，雖已封閉多年，但每逢陰月交彙，或有殘株重生。運氣好的話，未必不能尋到一株九幽冥蓮。”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順便提醒一句——青靈丹，唯有丹樓太上長老孫山一人掌握煉製之法。他人縱有材料，也難成丹。”
龍慕心中頓時五味雜陳。
原來如此……難怪他遍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