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也不敢耽擱,立即命人取來紙筆,先寫了一封信交給小廝“尋匹快馬,……走水路!將此物,交予揚州肖三爺。”
薛清茵突地道“等等。”
林老爺心中感激她,便也很願意聽她說話,於是頓住動作,連忙回過了頭。
“你了解太子的為人嗎?”薛清茵問。
林老爺啞然“我這般人物哪有機會得見太子……”
薛清茵道“若要將事做絕,隻怕會派人守在肖家附近,但凡從京城來的信一律截下。”
她想了想,太子敢這樣行事不留一點餘地,那必然會斷絕她向家中求救的途徑。
林老爺顫抖得更厲害了,他點了下頭,道“是,是,還是側妃考量周到。我竟昏了頭。若真傳出去被半路截了,隻怕明個兒太子妃就活不成了。”
薛清茵本想著將東西交給林老爺就是了。
但如今看來……
“我家在淮南道薄有產業,派兩個管事去巡視,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薛清茵道。
林老爺猶豫片刻,道“方才側妃說不過是舉手而為之,可我知道,東宮如此困局,側妃卻願為僅一麵之緣的人傳信。這其中動用了多少力氣,又豈是輕描淡寫可以概括的?太子妃……她,她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她心善,恐怕也不願側妃牽扯太深,惹禍上身。隻傳信一事,還能撇清關係,若再派人去淮南道,這其中的糾葛就斬不斷了。”
此事恐隻有厚顏托寧公了,寧公為人正直,又心思縝密。
他好友無數,但在此事上反而不敢輕易動用他們。畢竟是牽扯到皇家的大事……林老爺心中歎息。
隻是聽林老爺這樣說,薛清茵反倒還真來了點熱心。
她道“你還是要傳信回肖家去,但不能是這封。這封給我,而你傳回去的信中要寫,太子妃與我交好,請肖家為我外祖許家引見淮南望族,對我外祖多加照拂,再請肖家為許家請兩個教書先生,要不嫌棄商賈之家的。”
林老爺明白了“如此行事,我那封信若被截住,反而顯得接下來的舉動更合乎情理。但位高者多生疑心。隻怕萬一被太子發現側妃在其中做了什麼……恐怕連宣王殿下都要被迫入局。到時候,若宣王殿下對側妃心生不虞……”
外人隻知先皇後曾經養育過宣王一些時日,自然而然地也就覺得宣王與太子情誼深厚。
林老爺越想越覺得這宣王側妃真真是菩薩心腸。
為救她人,連這些也不顧了。
“此事我會安排妥當,便不久留了。”薛清茵也不多言。
林老爺知道此事不能耽擱,他忙將那封信交給薛清茵,自己又另寫了一封。
而後再度跪地叩首,以大禮拜謝過了薛清茵。
“我林家也曾是書香門第,奈何家道中落,幸得肖家施以援手,我才得以苟活至今日,掙下如此家業。您大義救太子妃,便如救我林博性命。我昔日為報肖家恩義,願為肖家之仆從。今日後,便甘為側妃馬首是瞻。”
薛清茵一笑“等太子妃無恙了再說吧。”
“是是。”林老爺起身,擦了擦臉。
薛清茵這才發現他滿頭的冷汗。
她都不由心下感歎。
難怪這人能交到無數朋友,確實是個恩情道義重於山的人。
薛清茵走出花廳,正迎上弄夏。
弄夏不解道“姑娘來這裡作什麼?”
薛清茵糊弄道“為我那外家謀個好前程啊。”
弄夏不明就裡,但還是高興道“姑娘真是厲害!”
薛清茵歪頭一笑“弄夏,等我送阿娘回了許家,你一會兒便去薛家找我大哥吧,就說我要見她。”
弄夏更糊塗了“啊?那咱們什麼時候回王府啊?”
薛清茵道“晚些時候。”
弄夏完全弄不明白她要做些什麼,但還是規規矩矩地點頭應了。
薛清茵看向一旁的林家下人,問“勞煩帶路,我要去尋方才那位跟著我一起來的夫人。”
下人應聲。
那廂林老爺往回走去尋寧公。
棋盤仍在,寧確人卻不見了。
林老爺一愣問“寧公走了?”
寧確卻是由下人領路,到了園中賞花。
“這便是老爺種的瓣蓮蘭花,請寧公賞鑒。”
寧確但嗅蘭香氣而不見蘭花。
他更先看見了一道身影。
著絳色衣裙。
轉過身來,側顏明麗。
寧確飽覽詩書,但不愛讀風月詞。
隻是他記性實在好得厲害,哪怕是一瞥而過,也印入了腦中。
此時便自然而然從腦海中浮動起一句來——
冶容多姿鬢,芳香已盈路。
“寧公?”下人喚他回神。
寧確才發覺那女子梳的婦人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