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不按套路來,柳家莊子目送著府衙將人帶走,半晌,回過神來“此事、此事不會再出紕漏吧?”
“要不……還是遣人到主家去說一聲?”
“去什麼主家?主家大公子恐怕要斥責咱們幾個。還是去魏王府妥當。”
“有理有理!”
最後留下那長隨吐了口氣,尷尬地進門去向寧確稟報。
長隨進來的時候,寧確剛畫完一張新的符,他起身走到門外去,問“如何了?”
寧確這個長隨,跟隨他多年,尋常縣官還不如他有能力呢。
寧確很相信他能將今日之事辦得妥帖。
但此時,卻見長隨重重歎了口氣道“仆役們都被府衙帶走了。”
寧確皺眉“怎會如此?你……”
長隨忙道“老爺,並非是我無能。”
他忙將那些仆役說的話,轉述給了寧確聽。
寧確聽罷,低聲道“雖是些粗使的仆役,但卻有君子之風。他們這般不卑不亢,更不願借我的勢為我惹來事端。……那位姑娘真是將他們教得極好。”
長隨也不禁點頭道“可窺其家風、品性,都是上乘。”
“可惜我什麼忙也沒幫上。”寧確皺著眉,道“你還是跟上去,若有異狀,及時來報。”
長隨應聲而去。
寧確轉身回來,便聽薛夫人好奇地問“道士也有長隨?”
寧確也不知怎麼說是好“……是道童。”
薛夫人心裡嘀咕,這道童年紀不小啊!不過到底也沒多問。
寧確一口氣畫了不少的符。
薛夫人留他在莊子上用了飯,還在廚子還沒被帶走,所以吃飯是沒問題的。
“怎麼不見柳先生?”薛夫人問起下人。
“柳先生聽說仆役被帶走,便氣衝衝地回城去了。”下人答道。
薛夫人歎了口氣,暗暗嘀咕,清茵到底搞的什麼把戲?
這把人柳修遠都給擔心著急了。
不過薛夫人還是相信女兒,加上又有了寧確的卜卦,麵上便還是顯得格外平靜,點頭道了聲“好,我知道了。”
寧確見狀,不由再度感歎。
這母女倆都是一個比一個還沉得住氣的,實在豪傑之風。男子也未必能比。
他們很快用過了飯,寧確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寧先生不回城?”薛夫人問他。
“如今莊子上沒剩下多少人,恐怕再有人趁虛而入……”寧確解釋道。
其中的保護之意,呼之欲出。
薛夫人卻爽利地笑出了聲“先生這般文弱,難不成還要先生來保護我們嗎?我保護先生還差不多。”
寧確麵上一紅。
他善治理一方,大小官吏在他跟前服服帖帖,朝堂政事上也是信手拈來。寫文章他不輸人,道術也能掰扯一二。
但論武力,確實是……一般般。
若是夫人比他更強,倒也沒什麼不可。
如夫人這樣的女子,那才叫新鮮難得呢。
寧確便謙聲道“多個人也總是好的。”
薛夫人看了看他,懷疑從心起,突地問“做道士的都是如先生這般懷有一顆兼愛之心嗎?”
寧確心中一緊,低聲道“不是。兼愛是墨家的說法。”他頓了下,道“我學的乃是儒家。”
儒家主張“愛有等差”。
這話已經顯而易見、呼之欲出。
但他忘了,薛夫人的字都寫得一般般,讀書更是一般般。
薛夫人點點頭,道“哦。”
他說的什麼意思?不懂。算了。彆問了。顯得淺薄。
這廂氣氛一時陷入了沉寂之中。
那廂薛清茵已經無聊地開始掰手指頭了。
柳月蓉到底什麼時候才去告狀啊?
再不去告狀,她可就直接請皇帝出宮了啊!
一旁伺候的宮女窺了窺薛清茵的臉色,心中道,側妃一定是思念宣王了吧?
薛清茵驀地支起頭來,道“我要捎給的宣王東西送出去了嗎?”
宮女道“早就出城了。”
“哦。”薛清茵又趴了回去。
也不知宣王何時收到?
哎,送東西出去,這心裡怎麼還牽掛上了呢?
軍中送信,都有專門開辟的驛站和通道。
否則那軍情十萬火急,不快一些,等送到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薛清茵要送的東西,便是走的這條路子。
這番動靜,第二日就報到了梁德帝那裡。
梁德帝坐在那裡,恍惚了一陣,也不知想起了什麼。
底下人低聲道“陛下,這宣王側妃實在荒唐。先前宣王殿下是何等正直之人?如今卻公器私用……”
梁德帝卻淡淡道“若是叫你新婚不久,你的丈夫也率軍出去打仗,你也能忍得下孤苦,忍得下牽掛,不捎信去問上一句嗎?”
那臣子張了張嘴,訥訥道“陛下,臣是男子,臣沒有丈夫。”
梁德帝冷哼一聲“你也不是百姓,那你處置家國大事之時,難道也不懂百姓所需,百姓所想嗎?既如此,你還坐在這個位置上做什麼?”
那人一慌,連忙叩首告罪。
……
宣王此去,卻是隻帶了三萬大軍。
有時候人多,需要的糧草也多,行軍速度也慢,處處都受牽製。
宣王悍勇,向來擅以少勝多。
今日也是如此。
他抵達關內道後,率三萬大軍,飛快地鎮壓了五萬安西軍,其餘七萬人奔逃入狼山,困在其中,一時雙方僵持了起來。
宣王的大營駐紮在狼山距離六十裡的地方。
風呼嘯吹動營帳,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而狼山多乾旱。
此地氣候自然不宜居。
方成塚抖了抖身上的風沙,動了動乾裂的唇,掀起帳子走進去,看向了坐在帥位上的年輕男人。
“殿下,我們還要等嗎?”
“嗯。”
方成塚無奈一笑“真他娘的。咱們要是贏得快了,朝中又得忌憚殿下之勢。哎,等吧等吧。”
方成塚說罷,麵露一絲憂色“殿下這傷也要留著回去?”
宣王還是不冷不熱地應了聲“嗯。”
“隻怕側妃見了,要心疼了。”
宣王的身形這才動了動。
他沒想過薛清茵會不會心疼,但以她嬌氣的性子,多半會覺得硌手。
她有時候還喜歡抱著他的脖頸親他。
沒準兒還會罵他硌著她嘴了。
想到這裡,宣王忍不住用力掐了下指尖。
“殿下!殿下!京城捎了東西來!”外頭有人疾步跑來,一邊跑一邊喊。
“傳進來。”宣王沉聲道。
方成塚麵色也一凝“不會是又下了什麼新的命令吧?”
話音落下,就見一人空手走了進來,見了宣王先是跪地一拜。然後才從胸口掏出薄薄一個信封。
他道“殿下,這是側妃送來給您的。”
“她遇著麻煩了?”宣王擰眉,麵色冰冷地接了過來。
那人卻滿臉開了花似的笑道“不,側妃給您送了個什麼符,說您行軍打仗在外,需要這個呢。還有信。”
宣王先摸出了信,想看看薛清茵會說什麼。
這一拆開來……
宣王“……”
方成塚頓時好奇瘋了“寫的什麼?”互訴衷腸?
這時候宣王又摸出了那張符紙。
再定睛一看。
宣王“…………”
連帶著額角的青筋都跟著蹦了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