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磨了磨牙,道“叫他難受一下也正好。”
親衛問“那王妃還要見他嗎?”
“去聽聽他還有什麼屁話要說吧。”薛清茵撇嘴。
“我要見宣王……我要見王妃……”乾子旭的聲音嘶啞,虛弱,一遍又一遍地響起在院中。
等到薛清茵帶著宣王再一次出現在他麵前,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敢肯定眼前的景象不是做夢。
“殿下!殿下!”乾子旭一邊喊一邊嗚嗚嗚地哭出聲。
薛清茵見狀歎了口氣,屏退了親衛。
院子裡一時隻剩下他們三人。
乾子旭胡亂擦了兩下臉,泥汙和淚水,還有先前乾涸的血跡糊作一團。
狼狽得像個叫花子。
他低聲道“我先前隻想著,王妃為何對此事反應如此之大,想必王妃便是章太子的遺孤。可後來又想了想……還有個人能叫王妃反應這樣劇烈。”
“那便是……宣王。”
“夫妻本一體,你為宣王關切,你為宣王憤怒,你為宣王傷心……”
“真正的章太子遺孤……是宣王。”
薛清茵耳根有些紅。
但她沒說話。
乾子旭喃喃道“我先前完全不敢往宣王身上想,我沒想過梁德帝會這樣做……他簡直是瘋了……”
尋常人家,把情敵的兒子認作自己的兒子,還能說是故意叫其認賊作父,故意欺辱。
但這是皇家。
梁德帝給了他宣王之名,又抹去了他母親的前事。眾人便隻知他是梁德帝的兒子。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在旁人眼中,他是能合法合禮克繼大統的。
乾子旭說到此處,抬起頭看向宣王。
但宣王麵容冰冷,難窺出他的情緒。
再看薛清茵,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乾子旭一下都有些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當真壞掉了。
“我……又猜錯了?”
薛清茵歎了口氣。
一時弄得乾子旭的心七上八下。
終於,薛清茵開口了,她冷聲道“若是我們沒有在興州停留,你便會跟著賀鬆寧一條路走到底,將來興許還要幫著他對付宣王。”
乾子旭心頭一緊“是……是……”
所以他才覺得可怕。
太可怕了。
無人知道宣王的真實身份,那將來那些章太子的舊部要為主人報仇時,會不會也對宣王出手呢?
太可怕了。
但凡有一人得了手。
他們如何在黃泉之下去麵見章太子?
“我真是混賬!我們……都是混賬……怎敢那般揣測太子妃?她……她分明……”乾子旭說不下去了。
他心如刀絞,捂臉哭了起來。
她分明為章太子留下了血脈。
可是無人知曉!無人知曉啊!
薛清茵扭頭道“我出去喘口氣。”
她說著便走到了院門外,留下了宣王與乾子旭獨自相對。
乾子旭朝宣王磕了幾個頭“蔚州乾子旭拜見殿下。”“我與章太子自蔚州相識,我全家十七口人曝屍荒野,全得章太子替為收殮。我的命本就該是章太子的。”
他說著又流下淚來。
“若殿下不嫌棄,今後我便為殿下拋卻頭顱,拚儘一切……”
宣王這才開了口,他漠然道“我很不喜歡你。”
乾子旭一僵,如被一桶冷水澆下。
這可比什麼都更叫他覺得折磨。
他囁喏著道“殿下……”
“將你妻子的墳遷到彆處吧。”宣王淡淡道。
乾子旭頓時更覺無地自容,囁喏應聲“是……是。”
宣王垂眸,目光冰冷地看著他“正是因這世上你這樣的人多了,那所謂情深才變得可笑起來。”
乾子旭啞口無言,唯有重重再一叩首。
等抬起頭來,他看著宣王,卻仿佛再見了章太子,一時思緒有些恍惚。
他從前從未想過宣王會是章太子的兒子……
章太子與他渾然不同。
一個溫潤如玉,風光霽月的君子;一個冷酷無情,殺伐決斷。
他們渾然不同。
但又那般相同。
……
京城。
陶舟揣著一肚子的怒和懼,回到了賀鬆寧跟前。
賀鬆寧如今的模樣越見意氣風發,眉眼間的陰翳之色都去了不少。
他笑問“大姑娘可收下了?”
陶舟躬身答道“收是都收下了,但回禮卻是一個也沒有……”
賀鬆寧嘴角抽了下,不過現在他對薛清茵的脾氣越發了解了,因而一時也不覺得意外。
陶舟卻憋著勁兒呢,這一打開話匣子哪裡停得住?他連忙道“這宣王實在是不將您放在眼中,您可是大姑娘的兄長……”
他連忙將薛清茵說要買回禮,但宣王轉過身就偷摸把他給趕走了的事說了。
“連一文錢都沒給我落下呢。”陶舟憋悶道,“那小的也不敢反抗啊,那些個都是玄甲衛,厲害得很。”
賀鬆寧笑了起來“你事辦得不錯,我賞你。”
陶舟愣住了“這……”
這還不錯?
賀鬆寧勾唇笑道“就怕他不生氣呢,越生氣越好。研墨,我要寫一封信給我的妹妹。”
提筆寫什麼好呢?
吾妹清茵。
不。
吾愛清茵。
陶舟張張嘴,您還寫信啊?興州都成宣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