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嬌嬌!
薛清茵的話一出,宣王反而傻在了那裡。
這還是她頭一回見著他無措的模樣。
倒是周圍竇如雲等人一聽,全部急匆匆圍了上來。
“怎麼辦?”
“禦醫!禦醫呢?如今回京去找還來得及嗎?”
喧鬨聲擠滿了耳朵,宣王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一把抱住薛清茵的腰,另一隻手托住了她的後頸。
“茵茵彆怕。”他道。
還是雲朵和阿卓兩個人更利落,一個指揮起人去找水和藥,還得把人先抬進殿中去。
另一個道“我給我阿母接生過,我……我可以為王妃接生。”
那些個禁衛精銳一時間反而沒人管了。
他們和突然竄出來的暗軍麵麵相覷,一時間無人動手。
“陛下……陛下他身邊慣會帶兩個禦醫,一個王禦醫在陛下方才的殿內,一個馮禦醫在彆宮西側的殿中。”禁衛中突地有人語氣複雜地開了口。
玄甲衛一聽,先衝進了殿中去找那個王禦醫。
沒一會兒功夫,他們就轉了出來,臉色難看“……嚇死了。”
宣王“……”
“還有個馮禦醫!”玄甲衛說著,馬上就往西側殿宇衝去。
等到了殿外,他們還特地放輕了腳步,生怕這個也被嚇死了。
好在這個馮禦醫膽子大些,終於是被完好無損地帶了回來。
這時薛清茵也已經被抬到了偏殿的床榻上。
阿卓跪在床邊剪爛了她的褻褲。
馮禦醫戰戰兢兢上前來把脈,再觀氣色,又大著膽子按了按薛清茵的肚皮。
隨即肅聲道“是發動了,無事,沒有出血跡象,隻是羊水破了,十個時辰內定會降下王嗣。”
他說罷,看了看雲朵。
雲朵冷靜得出奇,一手扶著薛清茵的腿,正仔仔細細地觀察著情況。
馮禦醫當即道“你過來,我教你。”
雲朵悶聲道“我會接生。”
“那與醫道是兩回事,我要教你的,是萬一有意外情形,你若看見了,要及時告知我。”說到自己的本職,馮禦醫開口都有底氣許多。
雲朵一想正是……便乖乖過去聽馮禦醫教導了。
得益於穿書前媒體之發達,薛清茵曾經認真地看過女性分娩過程的科普動畫。
她知道,宮縮要等上很久。
這會兒彆說禦醫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也得等她先宮縮,開宮口開到合適的程度,那才能真正開始發力生孩子呢。
因而馮禦醫暫且走開,她並不慌亂著急。
她隻是……
“我有些緊張。”薛清茵說著,攥了下被角。
方才與皇帝對峙時,整個人都處在高度興奮之中,她全然沒有彆的感覺。
這會兒醒過神,才感覺到一陣陣抽痛。
宣王分開她的手指,牢牢與她十指相扣。
他沒有說不要緊張。
他隻說“我知道,我知道很疼。疼就抓住我。茵茵……不要怕。”
汗水從他的額上,融去了雪粒和血漬,緩緩流下,被長長的睫羽兜住。
他卻連眨一下眼都不敢。
似乎生怕閉眼那一瞬,薛清茵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了什麼不可逆轉的變化。
薛清茵望著他的模樣,反而冷靜了些。
她想了下,還認真地反駁他道“我不能用力抓你。我力氣小,得留著把孩子生出來。”
宣王低低地應著“嗯,嗯。”
他其實有些聽不大清她說話。
腦中嗡嗡響成了一片。
與生俱來的冷靜與當下的恐懼,仿佛將他割裂成了兩半。
薛清茵能感覺到他在極輕的,極輕的發抖。
“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受傷嗎?”
宣王遲疑了下。
薛清茵便換了個問法“傷得重不重?”
她苦著臉“我可不願意你在這裡陪著我,等我孩子生出來了,你也沒了。那不是讓我做寡婦嗎?”
宣王的恐懼一下被驅散了,他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捏住了薛清茵的嘴道“不會。”
說罷,他才鬆開手,低聲在她耳邊道“我若死了,恐怕不知多少人等著茵茵改嫁呢。”
語氣裡多少帶了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薛清茵臉紅道“哎哎,哪裡有那樣誇張?我這人還是招人恨來得比較得心應手。”
宣王不語,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哄哄我吧。”薛清茵突地道。
“好。”宣王應聲,便要以一個彆扭的姿態去抱她。
薛清茵推了推他“不是這個哄,……你跟我講講,你遇著了什麼事?”
馮禦醫遠遠聽見這句話,都禁不住回了下頭。
哪有人這時候來講這玩意兒的?
這廂薛清茵輕哼一聲“不想哄我?”
“……我在山腰處遇見了賀鬆寧。”
“那叫遇見嗎?不是你孤身誘敵嗎?”
“……是。”宣王隻能順著薛清茵的話答。
薛清茵一生氣就本能地想坐起來,掙紮兩下又被宣王結結實實按在了臂彎處靠住。
“我知你生氣。”宣王忙道,“是我之過。”
“明明已經有竇如雲來接我了,你為何還派方成塚來找我?你為什麼自己不帶人?這麼多人給我都有用嗎?”薛清茵罵他。
“茵茵……你重於我。”宣王隻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薛清茵泄氣地看著他“你怎麼、怎麼能這樣……”
“好在他們將你帶回來了,這便是有用的。”宣王忙道。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成了什麼樣子?路上遇著皇帝的人了吧?人家準備了好多支暗軍,就針對你呢。”薛清茵現在說著,還覺得鼻頭發酸。
宣王抬手想給她擦眼淚,卻又放了下來。
阿卓見狀,忙伶俐地去給宣王倒了水洗手。
宣王洗淨了手,竭力將聲音放得更溫柔,低聲與她講道“我們回京時,隻能依製帶兩百親衛。他們要收攏玄武軍,要牽製龍武軍,要按住圜丘官員,要守住彆宮……如此分出去百來人。”
“剩下的便都用我身上了。”薛清茵悶聲道。
“他們各司其職,以最少的人數掌控住了大局。茵茵,我也有我的職責。若不誘賀鬆寧出來,他從此便會如黑暗中的毒蛇,隨時蟄伏著要咬你我一口。且他日日覬覦你,我如何能忍?”
何況那時,他是真的怕她死了。
若她死了。
他自要為她報仇。
那本是與旁人無關之事……隻是他一人的仇恨。上天入地也要將之食肉寢皮的仇。
“我也並不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了……”宣王本意是想令她寬心。
但薛清茵一聽,頓時瞪大了眼“你以前也乾過孤身犯險的事?什麼時候?”
宣王意識到失言,但這會兒收回也來不及了,隻得低下頭來,將聲音也壓得更低“那時年紀尚小,敵軍剽悍難敵,隻得劍走偏鋒……”
薛清茵用力抿住了唇。
“茵茵莫氣……”
“我沒氣。”薛清茵將腦袋抵著他肩頭,“我隻是想,哦,若再早些認識你就好了。”
宣王頓了頓,抬手摩挲起她的後頸“晚些好。”
“嗯?”
“再早,怕不能護你。”
薛清茵眼圈兒一下又紅了“哎你真是……”
“那時也未必能得你喜歡。”宣王認真地道。
似是曾經正兒八經地構想過,若能早些與薛清茵相遇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