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竟是突然反握住了顧雲崢的手,成功在這個早就功成名就的成熟男人臉上看到了失措的神情,這種將他人的情緒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感覺,她其實挺喜歡的。
可,那個人是顧雲崢的話,時隔多年她還能這麼輕易影響顧雲崢的情緒的話,她寧願顧雲崢是這樣一個例外。
“阿崢,好久沒有這麼叫你了。”
“其實我找你確實有事情要你幫忙,用請求二字,就是怕你拒絕我。”
秦諾的話說得跟真摯,她也沒有第一時間掙脫顧雲崢的手,或許她清楚自己這一刻確實也有在利用顧雲崢的嫌疑。
可她再見顧雲崢就知道他對自己還是大學時候的樣子,會為她衝動,卻還學不會為自己克製。
這一次,就讓她這個走在他前麵的人教他,人生很多時刻克製比熱血上頭的衝動更管用。
“李諾諾,你我之間不必這樣。”
“你說的話,你想要我做什麼,隻要你說了,我都願意……赴湯蹈火的。”
“這麼多年不見,諾諾……你瘦了。”
顧雲崢儘力地克製自己的思念,極力地壓製住自己排山倒海般的愛戀情緒,忍到手背青筋暴起,他也隻是從喉頭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特彆是李諾諾突然叫自己一聲“阿崢”時,他眼底突然亮起,就好像捕捉到了一盞明燈一般,興奮勁兒暴起。
可他又很清楚,李諾諾是在想利用自己之前給的一點甜頭罷了。
偏生,即便他知道自己或許會被李諾諾利用,卻還是慶幸自己竟然對她還是有用處的,還能再為她做點事。
“阿崢,一會兒李刻一定會來找我麻煩,我知道你一定會替我撐腰,保護我。”
“可是我跟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不希望你摻和進我現在的生活,等下即便李刻打我,因著他的身份,他是我的養父,我也是不能反擊的。
我希望待會兒你能克製住自己,還有攔住聶阿姨,我知道聶阿姨是個性.情中人,也一定會幫助我。
可是我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來了,這次我希望我能自己麵對與養父之間的摩擦,我想自己解決。”
“阿崢,你能答應我的請求嗎?”
李諾諾一鼓作氣說完自己的要求,顧雲崢以為她會請求自己的保護,在聽完她的訴求後,眼底的希冀也一點點黯淡下去,她堅強慣了,時至今日即便他已經強大到可以站在她身前,她也不要自己。
所謂的請求,竟也不過是不要自己摻和進她現有的生活裡。
即便她明知道會受傷,會被欺負,她也不要自己做她的後盾。
李諾諾,你分明清楚,你一個眼神就能要我為你赴湯蹈火,更不需要你做什麼他就能給她最大的保護,可她還是選擇了推開自己。
這一刻,顧雲崢眼底是黑壓壓的戾冷,他手緊握著李諾諾的手,逐漸攥緊,心臟那一塊也是逐漸麻木,又像是被沾了鹽水的鈍刀一寸一寸割著。
他的唇抿了又抿,一次比一次乾澀,一次比一次苦澀。
最後,也隻是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地埋下頭,嗓音低沉:
“好,我答應你。”
他還是跟大學時候那樣,永遠拒絕不了諾諾。
即便她的請求是要他不準乾涉她現在的生活。
即便他們都清楚李諾諾要去麵對她自己的人生課題,他一定能幫上忙的……可偏偏,李諾諾不要他。
她終究還是沒有要他。
而此刻,秦諾臉上的巴掌印那麼清晰,一看就是李刻下了狠勁兒的,
聶風荷一邊罵罵咧咧自己兒子之前擋著自己,一邊又心疼地撫摸上秦諾的臉頰,像個擔憂女兒的媽媽。
大約是聶風荷身上媽媽的感覺讓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疼愛的秦諾覺得恍惚,她竟一時間沒有躲開,反而眼睛驀然便泛起了淚光看著聶風荷。
這一刻,她也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眼巴巴望著擔憂自己的聶風荷,堅持了好久挺立的肩膀終於脆弱地耷拉下來。
“聶阿姨,您彆怪阿崢了,是我要他彆管這件事的,您放心好了我不疼的。”
在李父當眾毫不留情掌摑自己時,她沒覺得疼痛。
在李父當眾辱罵她賤蹄子,不過是李家養的狗時,她也沒覺得難受。
可此刻聶風荷像個擔憂女兒的媽媽一樣靠近自己,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時,秦諾的鼻尖突然便酸了一瞬,好不容易才壓製住那份淚意。
顧雲崢再次聽見秦諾叫自己“阿崢”,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她。
他還以為,她隻有在“請求”自己時才會這麼叫自己。
原來,她開始重新這麼叫自己了麼。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熟悉的感覺在重新複蘇呢。
“聶阿姨,我現在要去傷情鑒定中心去開證明,您要實在擔心,就幫我帶著小安寧,我們一塊兒去好了。”
秦諾也不矯情,她本就是為了徹底跟李家決裂才硬生生挨了這一巴掌的,包括與李父的對峙謾罵,她的全都錄音了。
這些都會成為她起訴的呈堂證供。
當然,也不止這些。
秦諾為了這一刻,早就做好了準備,隻是之前即便她依附梁家,也依舊不會是李氏集團的對手罷了。
但現在不同了,她將引領著梁氏集團正式成為南泱商會的成員之一,她會越來越有權勢,越來越有能力。
她從不相信所謂的報應,她隻親手去鑄就這個成果。
現在也是她該出手的時刻了。
聶風荷看向秦諾,有些詫異於秦諾的步步為營,更詫異於她本來有更輕鬆的選擇,可她還是選擇了自我救贖。
在人格的成熟上,顧雲崢始終還是比不上秦諾。
聶風荷也打心底裡佩服秦諾,也越來越心疼和喜歡這個女孩兒。
聶風荷點點頭,伸手牽住了小安寧,眼神更是忍不住刮了自家兒子一眼:
“好好好,我陪你們去傷情鑒定。”
“至於你,還不趕緊戴罪立功去開車載我們去?”
顧雲崢雲裡霧裡地點點頭,也不懂怎麼突然自己好像成了外人似的,他看了一眼臉上終於綻開笑容的秦諾,笑意也逐漸從秦諾的臉上轉移到了他的臉上。
像雨後初霽,空氣裡都是透人心脾的清新。
他眼底的陰翳在克製之下翻湧成浪,李氏集團做了那麼多年南省的龍頭,如今也該換一換了。
他答應了諾諾不管今天的事兒,卻沒答應諾諾今後不管。
一行人離開,秦音也知道此事暫時告一段落了。
她看著向來懶散傲慢且吊兒郎當的顧雲崢在秦諾麵前像個無措的大男孩的樣子,不禁感慨什麼叫一物降一物。
經曆了那麼多,她確實也乏了。
就在她準備離開時,一隻軟軟的小手像小泥鰍似的鑽進她的手心,小家夥對著秦音仰頭一笑,興奮又響亮地笑出聲:
“阿音表姐,你也累著了吧,我們回家,回我們的家,好不好呀?”
小家夥夏小行是個鬼靈精,他說的這個家自然就是夏府。
現在外公的身體狀況惡劣,她要休息自然也在夏府裡最好,萬一有什麼狀況她也好第一時間關注到。
秦音點點頭,應了夏小行的要求:
“好……我們回家。”
夏燃走在前頭,給秦音提著包包,像個打了勝仗似的將軍,威武耀眼。
說不清多少年,夏燃的身上都是陰沉和灰暗的。
這樣明媚耀眼的情緒,夏小行好多年都沒見過了。
爺爺說得對:阿音表姐,真是咱們夏府的小福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