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趣。水滸傳裡的高俅,原本隻是個街頭的無賴小混混,隻因踢得一手好球,深得愛球的宋徽宗的喜愛,竟然當上了參謀總長(太尉)。在興趣麵前,不同層次的人就會失去界限感,無論出身高低貴賤,隻要興趣相投,實力差異也不能阻止這種融合。當今社會,很多業務稀鬆拉跨,但陪領導打乒乓球、打撲克的人反而比在一線埋頭苦乾業務的人提拔的快,就是這個道理。
和士開就是這種人,才能二字與他根本不沾邊,卻突然飛黃騰達,因為他掌握了一門遊戲技能,高湛癡愛的遊戲。
握槊。高湛特彆喜好這種名叫握槊的遊戲,和士開對此非常擅長,加上善於諂媚,日益受到高湛的親寵。君臣曾有對話
和士開殿下您不是天人,而是天帝。
高湛回答卿也不是世人,而是世神。
高湛的這個“世神”,很快就把手伸到了他老婆身上。他利用與胡皇後參加握槊遊戲的機會,與其勾勾搭搭,後來直接半公開通奸。
高澄的長子、河南王高孝瑜,與叔叔高湛年齡相仿,二人自小感情甚篤,長大後,高孝瑜還參與了高湛對大臣楊愔的謀殺。
鑒於此,高孝瑜自覺有責任對高湛的家事儘一份力,他勸胡皇後不應該和做臣子的和士開一起握槊。
最怕的就是你自己感覺有責任,自我感動,彆人卻不領情。公開被揭短,胡皇後豈能領情?令和士開在高湛麵前告了高孝瑜一狀。
帽子上有了春天的顏色的男人,往往有一種奇怪又微妙的心理自己知道行,彆人好心告訴他,他反而會遷怒告訴的人。
公元563年,在太子高緯的結婚宴會上,高湛繃著臉看著高孝瑜,越看越不順眼。而高孝瑜,正與太後婁昭君的侍女爾朱摩女咬耳朵說悄悄話,二人關係應該不尋常。高湛越看越反感,殺心頓起。
“來,孝瑜,喝了這杯酒”,高湛看樣酒量不小,在為楊愔擺的鴻門宴上,也是每人敬兩杯。在酒桌上,一個向你頻頻勸酒或敬酒的人,不是有求於你,就是對你有敵意。然而,皇帝的勸,其實就是命令。而高湛的勸酒,更是曆來都隱含著殺機。
高孝瑜連飲37大杯酒。
一下子灌入這麼多液體,高孝瑜肚大如鬥,就是不酒精中毒也得撐個半死。在回家路上熱躁煩悶,高孝瑜難受至極,加上心情鬱悶,直接投水而死了。
障眼的除掉了,和士開忽悠高湛自古帝王,都已經化為灰土,堯舜,桀紂,不都這樣嗎?陛下應該趁年輕力壯的時候,恣意作樂,一天快活勝達萬年,國事可以吩咐大臣辦理,您沒有必要親自操勞。
和士開的意思是,連龍床我都可以替你上。
高湛覺得很有道理,565年,傳位於太子高緯(胡皇後之子),自任太上皇。四年後,因酒色過度而死,年僅32歲。
高湛死後,和士開依仗與胡太後的姘頭關係,權傾朝野,並且也忽悠高緯在世行樂,不用理朝政。
這就是當世嫪毐啊。和士開的行為,已經引起了一部分王公大臣對政局的憂心(嫉妒不嫉妒沒法考證),他們開始謀劃除掉這個國之大害。
機會終於來了。
570年7月30日,和士開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入宮早朝。
琅琊王高儼等人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們寫了一道表文,羅列了大量彈劾和士開的罪名,請求後主高緯批準將其逮捕法辦。然後,由人將表文夾在其他公文中呈奏給高緯。
高緯素來不願理朝政,連看都沒看內容,朱筆一揮批準照辦。
這就好辦了。
高儼馬上命將軍庫狄伏連在神獸門外埋伏了甲士,在和土開剛踏入門內的刹那,士兵一擁而上,將和土開抓獲處決。
和士開伏法的消息傳出,北齊首都一片歡騰。
後來,唐魏征在談及北齊之所以亡國時,將北齊君主信用奸佞小人作為重要原因,所謂“心利錐刀,居台輔之任;智昏菽麥,當機衡之重”。
然而,唐三代之後的唐玄宗,卻未能做到以和士開之事為戒,同高湛一樣,寵信給自己帶綠帽子的胡人安祿山,爆發了使強大的唐帝國走向崩潰的安史之亂。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情人和士開死了,胡太後傷心異常,聲淚俱下責問兒子高儼。
見母親發怒,高儼也有些慌亂,情急之下拋出個背鍋俠是姨父馮子琮教我這樣做的。
好你個馮子琮!胡太後等不及了,直接在上班時間令人到台省,將妹夫馮子琮用弓弦勒成了粽子縫,再派宦官把屍體送回家,給妹妹安排了個工亡家屬待遇。
為了自己的性福,毀了妹妹的性福,胡太後做的夠絕。自此之後,她像變了一個人,不再沉溺於宮中,而是時常出宮到佛寺吃齋念佛。
為情所傷,大家也都理解。
某日,高緯到宮裡拜見母親胡太後,發現兩個少年尼姑,生的唇紅齒白、麵若桃花、俊俏異常,精蟲一上腦,趁母親不在,想當場臨幸。
哪知,剝下一尼姑衣褲後,大吃一驚。
這個尼姑,是個純爺們兒。
高緯好奇心挺強,再剝另一個,也是同樣品種。
高緯瞠目結舌,馬上著手調查。皇宮狗仔偵緝隊工作效率挺高,馬上就誌願者防疫真像(相)大白
原來,胡太後出宮去寺廟,不是去吃齋的,而是去吃葷的。她長期與一個叫曇獻的和尚私通,把黃金白銀鋪在曇獻的席位下,又把成武帝生前用過的寶裝胡床,掛在曇獻臥室的牆壁上,日夜宣淫。
和尚們不光會吃齋念佛,沒想到還挺幽默的,每次胡太後來,和尚們都遠遠指著說又來找我們的“太上皇”了。
很多文章將寶裝胡床解釋為是龍床,其實更應該是馬紮子、板凳之類的,歇腳或做其他用途(自己想象)的,否則,也不可能把床掛在牆上。
長此以往,麵對虎狼之年的胡太後,曇獻有些力不從心,就學習呂不韋利用嫪毐應付趙姬的辦法,選了兩個清秀的小和尚打扮成尼姑送進宮給胡太後,意思是這倆您先用著,我歇會兒。
高緯得知真相,惱羞成怒,下旨處死所有與此有關的和尚,把胡太後幽禁在北宮。
577年,北周滅北齊,胡太後與高緯、後妃等被俘,一並送入長安。高緯被處死,四十出頭的胡太後與高緯的現任皇後雖活了下來,可最終流落於風月場所成了娼妓。
畢竟是前朝皇後和皇太後出來上班。整個長安城轟動了,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無論是垂垂老朽還是青年豪傑,哪怕砸鍋賣鐵,也都一擲千金的排隊來感受當皇帝的滋味,一時夜夜笙歌、翻雲覆雨。
胡太後的感受?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為後不如為娼。
可悲?可笑?更多的應該是可憐吧,這是胡太後作為一個女人的內心苦楚與心酸的真實表達。
她出身名門,天生麗質,如果嫁入一門當戶對的士族高門,得一如意郎君,夫妻未必不會琴瑟和鳴、和和美美的過完這一生。可是,上天卻讓她成為了皇後,彆人求之不得,她卻苦不堪言。丈夫皇帝不僅有三宮六院,還好吃不過餃子的癡迷於自己的嫂子,虎狼之年成了深宮怨婦,幸,還是不幸?
那個丈夫用過的鑲滿寶物的馬紮子,平常掛在牆壁上,與曇獻歡好時就取下來用,也許更多的是一種對丈夫皇帝報複、回辱及對皇後之位不屑的情緒表達吧。
相比較後世對其冠以千古蕩婦的評價,一個真性情的女人、一個可憐的女人,這種評價也許更公允。
再回過頭來看看高歡的兒子們,相比起劉裕的子孫,他們個個聰慧、有能力,但又個個禽獸,問題出在了哪裡呢?
原生家庭因素,是表象,究其根本,在於逆時代而動的鮮卑化。
前文講過,北魏的滅亡,源於漢化改革引發的六鎮起義,高家將此看在眼裡。然而,王朝更迭,實屬正常,但將其源於漢化改革,就委實跑偏了。漢化改革帶了的經濟社會的騰飛高家沒看到,隻盯著漢化改革引起的六鎮起義,不懂得分析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辯證關係。
於是,北齊高家逆時代而動,將鮮卑胡人的血液重新注入到了整個國家係統中。
確實,北齊的軍事力量一直都很強,它有著最彪悍的戰士和最高效的動員能力。可是,軍事力量總得建立在政治和社會的基礎之上,漢化,能夠獲得穩定的政治秩序和穩定的財政收入,更能夠建立一種凝結國家和社會的主體間共識。
國家得有秩序,民族得有故事,老百姓得有信仰。
老高家沒有傻皇帝,甚至屢出少年天才,高澄、高洋甚至後世的蘭陵王高長恭都是傑出代表,這是因為基因問題。然而,縱觀北齊王朝,這些個青少年皇帝總感覺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當中,展現出一種壓製不住又無處釋放的衝動,投射在外部就是,嗜酒、淫亂與殺戮。
這就是胡化環境的影響。還不信?那就舉個老高家的反麵例子。
16歲就被殺死的廢主高殷,母親李祖娥出身於趙郡李氏,北方世家大族,可謂漢人的大家閨秀。除漢人基因外,高殷從小接受的是係統的漢化教育。史稱他聰慧夙成,寬厚仁,溫裕開朗,博覽群書,有君王的風度。
心靜如水,安之若素。心靜則身安,萬物靜觀皆自得。
他尊重有德行的人,也能克服與生俱來的動物本能。
可惜,在祖母鮮卑人婁昭君“豈能讓我們母子受這漢家女人的擺布!”的叫囂中,母親李祖娥被廢,自己也被六叔高演殺死。自此,高家又一直處於一種躁動和亢奮不安之中,直至在躁動中一起走向滅亡。
關於北齊高家的記載,很多人認為言過其實,屬於後世為否定前朝統治的合法性而做的習慣性的抹黑,老王卻相信曆史並沒有說假話。因為,他們家自己選擇了與漢文化背行的不歸之路,這是自然的結果。
一個背離時代的王朝,最終也會被時代所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