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驚的話音落下。
流水線上的女子還是沒有額外的動作。
依舊像是木偶一樣機械地重複行動。
劉廠長笑了笑,堆出一臉肉褶:
“大師,您是想要詐出那東西可不容易,她們狡猾得很,藏得很深,像病毒一樣蔓延。”
“所以你們隻是檢測到失靈,但找不到源頭?”方丈語氣平淡。
“沒錯。”劉廠長點頭,“總的來說,就是能感覺到營養不太夠,孕育數量正在下降,顯然有人不太用心。”
“還是請大師們統一淨化比較保險。”
“你知道淨化那麼多人,要耗費多少法力和資源嗎?”
“反正生育工廠嘛……”劉廠長聳了聳肩,咧出一排黃牙,“效益還可以,大師不用擔心收費問題,還是完成特異局的任務更重要。”
“行。”
方丈點點頭,說完這句話。
幾位萬佛寺的和尚便紛紛從包裹中取出法器,安裝起來,還有擺上法陣,動作行雲流水,顯然已經重複過無數次。
方丈展開了一把形似雨傘的器物。
乍一看像是尋常遮雨之物,細看之下,卻是由一根根乾瘦的骨節拚接成傘骨,傘麵則是某種黏膩的皮質,隱隱透出皮膚和毛孔紋理,末端焊接著數十根電線還有電極片,垂落下來流蘇叮呤當啷作響。
另一個戴著眼鏡的和尚竟然拿出一台陳舊的平板,手指在上麵滑動,似乎在找什麼。
旁邊的和尚把頭湊過去,嘴上說道:“你找一個母巢愛看的,不是都說愛看肥皂劇嗎?”
“行行行,我知道!”
“但也不能太影響母巢積極性,記得審查裡麵有沒有什麼負麵的內容,什麼出軌、吵架、誤會之類的,都不能有。”
“懂了,就是甜!”
他翻了個白眼,最終挑中一部古早肥皂劇。
與此同時,旁邊的和尚則是拿出一口鐵鍋,取出一種斑斕膠質放在鐵鍋裡烹煮,一股腥臭腐爛的味道彌漫開來。
但很快,隨著他加入一些不知道什麼血淋淋的物事,很快那股腐臭味兒變成一種甜絲絲的味道。
就連劉廠長吸了一口,也免不了回憶起曾經的初戀,那手輕輕碰一下都會臉紅心跳的年代。
隻是這種甜不是很天然,有點人工糖精的齁膩感,還讓人牙齒發疼。
讓他很快從中脫離,從而想起了這一切的成本,心頭一陣滴血的痛。
此時,隨著香氣蔓延,整個母巢都泛起一陣戰栗。
所有器具都準備好,方丈接過平板送過來的一個連接線,插到傘柄之中,傘麵泛起一陣流光,平板上播放的視頻投射出來。
女孩笑著接過玫瑰,男孩溫柔地低頭說話,背景是某個商場中庭,到處都是“七夕快樂”的標語和粉色氣球。
久遠的節日啊……
劉廠長驀然回憶起。
自己好像沒有跟詹女士過過這種節日,畢竟災變後哪有這種閒情逸致。
而方丈低喝一聲:“開始!”
隨著啟動,整把傘飛起來,不斷旋轉,那一根根電線繃得緊緊的,最終形成無數虛影,延伸得極遠,然後依次“呲呲呲”落下。
眼看電極就要插入流水線女子們的腦中,剛要露出滿意神色的劉廠長忽然覺得腿骨被什麼狠狠敲了一記,竟然腿一麻,整個人朝前撲去。
前麵就是那口沸騰的鍋。
他的眼睛都瞪大了。
那幾個和尚都聚精會神於儀式,竟然一時之間來不及阻止。
還是劉廠長這個看著笨重的胖子竟然相當靈動地穩住身體,硬生生在鍋口邊緣刹住,姿勢扭曲驚人。
“害,幸好!”劉廠長得意,“還好我是個靈活的胖子!”
而遙遠的柳笙可不高興。
她試圖進行的小小乾預竟然失敗了。
【這個人體實力太強,和“媽媽”如今的實力差異太大,所以沒有辦法。】“世界”的提示音隨之響起。
柳笙知道,“媽媽”如今的實力是跟隨自己,雖然自己在這學校裡打遍天下無敵手,但若是對上這個劉廠長,還真的未必。
然而……
她的視線落在劉廠長身後的丁副廠長伸出的手,從他陰鷙又充滿怨恨的眼神看,這雙手可不像是要拉住劉廠長。
柳笙不禁若有所思。
因為乾預失敗,電極最終還是落入女子腦海中。
也不知道傳輸了什麼,所有女子都是渾身齊齊一顫,臉上露出迷惘的神情,乃至於夢幻的微笑,手上的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
丁副廠長手指屈起,垂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
隨著整把傘插入沸騰的鍋中,一股甜得幾乎發膩的味道洶湧彌漫,整個母巢都沉入迷醉的氣息中。
那和尚還拿出一個電極,眼睛定定地看著劉廠長,形成無形的壓力。
劉廠長乾笑一聲,“我也要嗎?”
“當然,您是關鍵一環。”
他隻能乖乖接過電極,塞進自己的太陽穴中。
刹那間,瞳孔震蕩,嘴角浮出癡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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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入了夢中。
粉紅的幻象將他層層包裹,像是童年時代那些電視劇裡永遠相親相愛的甜膩美好。
有了他加入共鳴,母巢中的血肉顫動,囊泡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個隱約的人形,從而又牽扯到這些女子身上的臍帶,繃得緊緊的,一陣低低的痛苦呻吟響起。
女子身上血肉牽扯出來。
但她們的臉,依然麻木得像在夢中。
這讓留心觀察能不能看出“失靈”的眾人感到一陣失望。
這樣血腥的場麵,若是正常人看到,恐怕早就嘔吐、崩潰、尖叫,可是無論是這些和尚,還是劉廠長,或者是這些無知無覺的女工,全都一臉平靜,像是在執行一場無比日常的作業流程。
唯有丁副廠長,手頭鬆了又緊,顯然在努力遏製自己的衝動。
遠在特異局園區的柳笙也無法接受。
所以她下手是愈發狠厲。
對於眼下眾人的一次次挑釁愈發沒有耐心。
也連帶著,喬語、小樹和晴光也不再手軟。
一是,恨不得突破當下的桎梏,來到這一邊;二是,說不定她們那邊鬨得越大越好。
反正這一趟渾水,已經不受她們控製,牽扯進來的孩子背景是一個比一個大。
如此也好,正中柳笙下懷。
此刻,生育工廠的地麵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銘文線條,環繞著傘陣構建出巨大的精神網絡。
數名和尚圍坐在傘周,頭頂插滿電極,麵色慘白,口中誦念不止,皮肉以相同頻率震顫。表情開始抽搐,像是在承受什麼精神高壓,逐漸咬牙閉目,汗珠滑落如雨。
母巢中顯露的人形逐漸清晰。
緩緩低頭,撫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裡麵孕育著一個比其他囊泡中的胚胎還要大無數倍的胎兒,像是一團混沌的斑斕物質,看一眼就覺得有種令人恐懼的深邃,仿佛在看向宇宙初始。
那不是嬰兒,也不是人。
應是某種存在的投影。
劉廠長當然不會沉浸在幻夢中,他不過是一個橋梁,此時很快恢複意識,掃視全場,嘴角笑容愈發濃烈。
萬佛寺的念誦之聲越來越沉重,像是從母巢深處傳出的嗡鳴回響,臍帶吸收速度加快,那些女工開始迅速乾癟,皮膚塌陷。
但還是不見痛苦神情。
劉廠長的滿意收斂。
“還真是能忍。”
丁副廠長忽然開口:“要不……我們再加一把力?”
暫時動不了的劉廠長沉思半晌,點頭:
“可以。但小心彆破壞太多,畢竟隻有她們……才可以進行孕育。”
“明白。”
不再說話的丁副廠長,手上一根根釘子凝聚,像是一團小小的金屬烏雲,隨即走下場中,巡視著。
萬佛寺的和尚們抬了一眼,並未阻止。
反正不乾預儀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