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光正枕在淩小樹的肩膀上。
似乎是習慣了。
現在聽著傷心，更是把臉埋進去。
淩小樹輕輕拍了拍她，有些無奈又哀怨地說：
“姐姐，你早就知道了吧？我能聽到你心裡的聲音。”
柳笙麵色一僵。
喬語還是撓著短發一臉茫然。
“還是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我還以為……我們真的能夠阻止陸奶奶的傷心。”淩小樹垂下頭，聲音黯然。
柳笙摸了摸她的腦袋，揪揪她頭上的樹葉，安慰道：
“至少在你們經曆的那一段時間線裡，她確實沒有傷心，還成為了這……黑洞俠。”
“是啊……”王晴光默默點頭，眼中含著一點淚光，“陸奶奶到了後來可英勇了，令人聞風喪膽……可是……”
“你這孩子，聞風喪膽，算是好話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含著笑意。
隻見詭物收容器微微震蕩，“黑洞俠”陸少萍緩步走出。
她的容貌依舊是那樣，臉上垂著三個窟窿，但是氣質不再暴虐，而是沉穩溫和，甚至隱約咧著嘴上的黑洞。
這回肯定是老張頭記憶中的陸少萍了。
那隻滿是窟窿的手撫摸在看不見的王晴光身上，溫柔又慈祥地將她輕輕摟住。
就像是摟住一團空氣。
“陸奶奶……”王晴光低聲哽咽道。
現在的陸少萍神誌清明，情緒非常穩定。
她已經知道了一切，朝眾人深深一禮。
“謝謝你們……讓我這個老太婆，還能擁有一段如此美好的回憶。”
喬語撓了撓頭，仍是一臉困惑：“所以……到底為什麼你們會說失敗了？”
“因為喬語姐姐你剛剛提到，姐姐之所以能進入數據庫，是因為她用了‘柳笙’這個名字……”淩小樹開口。
“是啊，我也奇怪。”喬語皺著眉頭，“明明這是未來的事情，為什麼‘快遞員柳笙’竟然是存在的呢？”
柳笙沉默地搖了搖頭。
淩小樹垂下眼睛，王晴光神情怔然。
倒是陸少萍歎了一聲。
“因為……這一切，都隻是我的一段回憶罷了……”
“啊？”喬語滿頭問號。
“主線是探究陸少萍奶奶的傷心，已知按照進度來說，應該會有五次傷心。之所以能夠算出這個次數，也就說明，其實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定局。”柳笙緩緩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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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語一時間愣住了。
淩小樹抱著自己的雙腿晃蕩著，神色是黯淡無比，連帶著旁邊的巨樹也落下一片片暗黃。
“所以，我們的完成度才會有40……”
喬語此時才是恍然：“因為，真正的第一次，我們已經經曆過了。”
“沒錯……”
陸少萍露出慘淡的表情。
三個黑漆漆的洞口耷拉下來。
“最後一次——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第一次，就是我以為老頭子不見了，那種徹底的絕望，把我徹底吞沒了。我就……像你們說的，詭化了。”
柳笙看向喬語：“那時候，我和你都在那一次時空之中，我也已經是瞬風速運的快遞員，所以才能以此登陸進入係統，甚至已經完成了晉升申請提交。”
喬語的疑惑終於被解釋清楚了。
這下又輪到淩小樹感覺困惑。
“陸奶奶，為什麼……張爺爺都要殺您了……您還要替他的消失傷心呢？”
她顯然還無法理解人類這種複雜的情感邏輯。
“我不怪他要殺了我。”
陸少萍黑洞的嘴角扯起一個角。
“因為，淪落至此，我也希望可以殺了我自己，隻是那時候，清醒的時間少，我沒有辦法做到。”
“原本我以為，他可以做到……”
“可是他終究還是不忍心……”
她的眼睛裡湧現出一種焦黑的液體，又化為星星點點，逸散在空氣中。
“好了，陸奶奶，這些傷心的事情，您就彆再想了。通過修煉，您也已經慢慢從詭化的狀態中恢複，既然到了這裡，您就帶著晴光開啟新生活吧。”
柳笙如此說道。
“我，我們……真的可以嗎？”
兩個黑洞眼眶陡然睜開，一股輕微的吸力湧現，懷裡抱著的王晴光也不由得坐起身。
“當然。”
柳笙微笑著點點頭。
“隻是……我雖然頭腦清醒了，可我怕哪天又……又會害人。”陸少萍仍有顧慮。
“彆擔心。”柳笙認真地說，“像你們這樣情況的，還有很多人，也會有專門的措施照顧你們，避免發生不好的事情。”
隨即，柳笙抬手，兩根觸手伸出，將兩人纏住，輕輕悠悠地送入下界。
看著陸少萍和王晴光一進入長城，索瑪正好受到召喚前來接引，滿臉溫柔笑意地為她們安排住處，還帶她們在長城中熟悉了一圈。
祖孫倆是一臉受寵若驚。
還有些局促不安。
但同時，看見整座城中，有無數如她們一般、形態各異的詭物身影，也不由得漸漸放鬆下來。
準備好迎接新的生活。
……
這邊，喬語仍低頭沉思，慢慢掰著手指數著：
“倒數第三次傷心……是祖母將我們吞噬的時候，對吧？”
“沒錯。”柳笙微微頜首。
“再上一次呢？”
這次是淩小樹低聲開口：“我知道……是媽媽死在生育工廠的那一次。”
她不由得想起張璐。
那活生生充滿能量的女人。
一段難得的母女相處時光。
無論是對於她和王晴光，還是陸少萍來說。
然而，來到這裡，無論是陸少萍，還是王晴光，也沒有再提過，不是忘記，而是刻意不提而已。
因為如果一切都是陸少萍的回憶。
那麼張璐早就死了。
“但是第一次，我就不知道了。”淩小樹搖搖頭。
“我知道。”喬語卻說。
淩小樹好奇看向喬語。
喬語卻望向柳笙：“應該跟笙笙你在數據庫裡看到的日誌有關。”
柳笙神情一凝，點點頭。
腦海中回想起她在數據庫中看到的那條最早的係統日誌——
那是整座瞬風速運1444號殖民星空間站建立的起點，也是所有計劃的源頭。
start1444001
【記錄時間】76680715t000001.003z
【接入機構】瞬風速運控股集團統一信用代碼：ysspcyg27x）
【執行指令】init_abyssparasite狀態：已激活）
【執行目標】：聯邦帝國1444號殖民星代號spcyg2748dsr）
【執行人員】張建斌id：職務：星際快遞員）
【載體部署】目標派送協議啟動影響力等級：ss級）
從這些語焉不詳的日誌中，柳笙卻看明白了一件事——
當時是張建斌，將一個影響力等級s級的詭物，運送到1444號殖民星上。
從而開啟了斑斕一族的寄生計劃。
“……老張頭肯定是意識到了，所以他痛苦地選擇忘記……”柳笙緩緩說道，“但陸少萍沒有忘記。”
“甚至，陸少萍才是第一個被感染的對象。”
“她藏著這個滅世的秘密，獨自痛苦，獨自傷心。”
一時間，兩人一樹沉默無言。
唯有巨樹無風婆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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