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英子已經走得遠了。
七拐八拐,鼻子裡一大股香味灌進來。
這個味道很熟悉,正是那天她跟著爹娘、哥哥一起去夜市聞到的,她一直念念不忘。
尤其是烤魷魚。
那種被火炙烤、油脂滴落、帶點甜焦味的氣息,深深刻進她的記憶裡。
於是腳步不自覺拐向那邊。
竟然還真的看到久違的夜市出現在村裡的集市上。
但因為空間有限,一排排攤位擠在民宅間,有的攤位甚至穿進了民宅的牆裡或者重疊在一起,招牌也卡在民宅中。
整個場景像是被粗暴地“粘”在一起。
但還是熱熱鬨鬨的煙火氣,似乎無人在意如此怪異。
現在村子裡的人太多了,還有許多從外地來的人,都是為了慶祝“新世界,新氣象”。
“競爭變大了,得抓緊時間。”英子手上的娃娃說道。
英子點頭,深以為然。
循著那股烤魷魚味走去。
反正這回娘給了她一些零花錢。
“這回給你的和給你哥的可是一樣多!”娘還特地強調。
英子隻是點點頭。
沒多說什麼。
穿過兩條巷子,她終於看見一個燒烤攤。
老板正翻著一排細長的觸須。
烤魷魚的香氣就是從這裡來的吧!
英子趕緊在小板凳上坐下。
“小朋友,你要啥?”
“烤魷魚。”英子拍拍自己的小口袋,“我有錢。”
“行。”老板笑了笑,“等我烤完這個客人。”
英子這才把目光落在那位競爭對手身上。
那是個蓬頭垢麵的中年大叔,穿著一身皺巴巴的道袍,肚子圓得發脹,像村裡那些快要臨盆的阿姨。
他神情焦躁,目光死死盯著烤架,雙手緊握,喉嚨在不安地蠕動。
當然,英子也能夠理解。
估計是餓極了。
所以才會眼露凶光,一直緊緊盯著老板。
她收回目光,將娃娃放在桌麵,讓它規規矩矩地坐著,抓住那兩隻軟軟的小手,比劃著模仿老板擺弄烤架的動作。
旁邊的大叔太專注了,根本沒注意到旁邊的“過家家”,嘴裡咽了幾口唾沫,喃喃道:
“等不下去了……”
說完,往自己肚子裡摸去。
忽然抽出一把血色的匕首,還牽連著一串長長的物事,朝著前麵一揮,衝著專心燒烤的老板砍去。
老板躲閃不及,頭顱還真的被砍了下來。
“啪”一聲落在烤架上。
滋滋冒油。
這位大叔將那一串血色呼啦的物事收回肚子:
“嘿嘿,還是被我殺了一個……接下來就是第二個……”
這時候目光才投向乖乖坐在一旁的英子。
凶神惡煞得嚇人。
英子的神情也沒有如他所料那般露出恐懼。
清澈的眸子映出緩緩走來的大叔身後沒有頭的燒烤店老板慢慢爬起,拿起旁邊的簽子,衝著這位大叔身後一串。
下一秒,他的腦袋就被簽子串了下來。
穩穩放在燒烤架上,油花炸開。
也滋滋冒油起來。
“這些人呐,還真是不省心。”老板伸手,把自己的頭撿回來,啪地按回脖子上,像裝瓶蓋似的。
英子再次點頭深以為然。
差點兒就影響她的烤魷魚了。
……
同樣的殺戮在村子的各處陸續發生。
尖叫嘶吼與汪汪喵喵。
火光與利刃。
交織在一起,又很快奇異地平息。
似乎有隻無形的大手在後頭,將這一切抹平。
熱鬨依照,歡樂氣氛愈來愈濃,裹挾著食物的香氣,盛典開幕終於漸漸臨近。
可自然有人不樂意。
一身狼狽的張師兄此刻正揉著酸痛的腰背,躲在村子儘頭的旱廁裡。
臭氣熏天,但他隻能藏在這裡。
張開了法陣,可耳邊仍能聽見外頭的貓狗叫喚,還有一些無處不在的窸窸窣窣聲,腳邊還殘留著毛茸茸摩挲而過的觸感。
但是低頭一看,這種臭烘烘之地,這些“畜生”自然不會來這裡。
“真是古怪的村子,那麼多畜生!”
他低聲咒罵,忽然眉頭一動。
“抓到你了!”
手往後一抓,撕下一隻手腳亂蹬的小紙人。
“該死!原來是你!原來我們早就被盯上了……”
他一邊惡狠狠說著,一邊像是泄憤一樣,將掙紮的小紙人撕成碎片,又團成兩團,塞進鼻孔裡。
如此好像臭氣才減輕了一些。
“原來如此!難怪一會兒又被狗撞了,一會兒又被貓絆了,不是摔進池塘裡,就是跑進豬圈,還有莫名其妙被雞啄瞎了眼睛的……”
一說起這個,他眼睛又是一陣生疼。
他現在滿臉寫著狼狽。
一隻眼睛血肉模糊,臉上還有一道道抓痕,身上的道袍被抓爛成襤褸的乞丐裝,上麵還滿是血色和汙穢。
更彆說現在腳下一軟,像是踩進了什麼。
他低頭一看——
“該死!該死!”
用力拔出腳,整個人都氣得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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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又想起這是臭氣,頓時吸又不是吐又不是,一口氣堵在心口。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幸好剛剛趁那該死的王叔不注意,我已經提前藏起法壇,雖然現在找不到其他護法的人,效果可能會打折扣,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師兄身上的龍虎山令牌已經亮起了紅色的微光,這說明試煉空間即將要關閉了。
按照他的經驗,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夠了。”
隻要神降,哪怕隻降臨一息,也足以毀滅一切。
就算是打了折扣,也能毀滅個七七八八吧?
張師兄從懷裡取出一台像是模型車一樣的小卡車,裡麵就是他們擺好的法壇,現在已經微縮成指頭大小,上麵的各種供奉更是微小得看不清楚,正是被他用縮小的符咒變成如此。
他掏出火柴,顫抖地點燃車廂中的燭火。
火光一亮,周圍的氣息瞬間凝重。
似是有某種無形的注視垂落。
張師兄心中一喜,知道這個法壇還是有效的。
然而有個很大的問題——
原本想好的祭品沒了。
燭焰劇烈搖曳,隱隱透出不滿。
“等一下……等一下,我知道,我懂的。”
他急忙安撫。
然後拔出短刀。
寒光一閃,血色瞬間飛濺!
他咬牙割下自己的一截手指,塞進那小小的車廂裡。
一下就占據了車廂大部分的空間。
然而,那股注視中透出的饑餓感依舊在加深。
“可是……塞不進去啊……我知道我知道……等等……”
張師兄沒辦法,隻能繼續加碼。
很快身上鮮血淋漓。
幸好在旱廁上,血水有了去處,不會流得到處都是。
小車則是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變形。
但還是張著嘴還在傳達出饑餓之意。
已經失去了五指還少了一片大腿肉的張師兄有些絕望。
“首付還不夠嗎?”
“除了首付,還需要按照存在時間支付?這……”
仿佛自言自語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