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書房。
君煜垂眸盯著賬本上墨跡未乾的批注,狼毫懸在半空遲遲未落,指節無意識叩著檀木桌麵,發出悶悶的聲響。
薑知意倚著書架,手裡捧著一卷泛黃書卷,正看得入迷,連自己一直在那站著都沒發覺。
她今晚過來,本是想打攪君煜,讓他忙不了正事。
但此時,她的心思已經被話本吸引去,全然忘了這回事。
薑知意也沒有想到,君煜這書房裡居然藏著如此多的話本,從仙俠誌怪到才子佳人……種類繁多,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十分新奇有趣。
她此時拿著的便是一本繡著並蒂蓮的絹麵小冊,翻開後,講的是江南名妓與落魄書生的纏綿故事。
蘇憐兒本是官宦千金,奈何家道中落,被發賣至青樓。她才情出眾,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很快便豔名遠揚,成為江南一帶人人追捧的名妓。
而那落魄書生,名為柳負,他赴京趕考,盤纏用儘,在青樓當苦力。
兩人因此結識。
柳負常來與蘇憐兒相會,蘇憐兒不在乎他身無分文,反倒時常拿出自己的銀錢資助他讀書,鼓勵他考取功名。
蘇憐兒為柳負精心烹製羹湯,為他縫補破舊衣衫;柳負則為蘇憐兒作畫,為她講述書中的奇聞軼事。
沒多久,柳負告彆蘇憐兒,赴京趕考。
臨行前,蘇憐兒淚濕眼眶,將自己貼身的玉佩送給柳負,叮囑他一定要平安歸來。
柳負走後,蘇憐兒苦苦等待,每日都在窗前對著明月癡癡發呆,滿心盼望他的消息。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柳負卻如石沉大海,音信全無。她四處托人打聽柳負的下落,卻始終一無所獲。
就在她幾乎絕望之時,終於等來了柳負的消息——他高中進士,如今已經娶了朝中權貴的女兒。
蘇憐兒得知後,如遭雷擊,她不相信柳負竟如此薄情。她日夜以淚洗麵,精神恍惚,心裡卻仍抱著一絲僥幸,盼著柳負能回心轉意。
為見柳負一麵,她花重金賄賂他府中小廝,終於得到一次與他相見的機會。
在約定的茶樓,柳負彆過頭,已然換了一副麵孔,無情地說道:“憐兒,事已至此。如今你我身份懸殊,再無可能。你還是忘了我吧。”
回到青樓後,蘇憐兒一病不起。不久,在一個淒風苦雨的夜晚,蘇憐兒在絕望中香消玉殞……
而那柳負,雖如願以償過上了富貴生活,卻時常在夢中見到蘇憐兒哀怨的麵容,心中很是愧疚。
幾年後,他的妻子為他生下一個女兒,被他取名為“柳思憐”。
薑知意頓時看得火冒三丈,伸手便將那話本撕得稀碎,狠狠踩在腳下,半天沒回過神。
她又繼續翻翻找找,不曾想居然又找到這冊的下篇,是另外的結局——蘇憐兒起死回生,回到與柳負相識之前……
她看得十分入神。
不知過了多久,君煜終於擱下狼毫,揉了揉發酸的脖頸。
餘光瞥見薑知意倚在書架旁的身影,她歪著頭,發絲垂落肩頭……
他本想開口問她怎麼還不去休息,卻見她突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眉眼彎彎,像極了春日裡綻放的桃花。
“什麼事這般高興?”君煜開口問道,聲音不自覺放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