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份絕望從前秦的球頭而起,彌漫到球場上的每一個前秦人身上,那一聲聲的楚歌像是聲音的毒藥侵蝕著他們的意誌,而他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對抗,隻能等著被南楚人碾過,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隻因,他們,什麼都沒有。
“我們……”之前被嬴抱月救下的前秦修行者手臂顫抖,喃喃開口。
“我們什麼都沒有。”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是嗎?”
在絕望冰冷的空氣中,卻響起一個平靜的女聲。
“什麼?”那個前秦修行者怔怔側頭看去,而就在這個時候。
“咚!”
在籠罩全場的楚音鐘磬,忽然響起一聲重鼓!
這是……耳邊傳來弓弦的嗡鳴,那個前秦修行者愕然看向身邊騎在馬上張弓的少女。
初階大典馬球戰可以用劍擊球也可以用箭擊球,每個修行者的馬上都佩有箭囊,裡麵裝著特製的鈍頭箭。
而就在這時,這個少年怔怔看著那個少女張弓搭箭,向遠處馬球場邊的大鼓上再射出一箭。
“咚!”
響起重鼓聲,仿佛敲擊在每一個前秦人的心上。
“咚!”
而伴隨著沉重的鼓點,在楚音遍布的馬場,滾滾沙塵中,響起了那個少女的聲音。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在漫天的楚音中,那個少女的聲音卻高亢清越,直上雲霄,不輸於任何一個人。
“這是……”高台上,姬嘉樹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在馬場中央張弓射箭,引吭高歌的少女。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少女再射一箭,高亢的歌聲,撕裂秦人之中的絕望。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這是……”高台上薑元元同樣怔怔開口,他的身邊姬嘉樹張了張口,但不等他出聲兩人之間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秦風·無衣。”
“夢陽先生?”姬嘉樹一怔看向身邊之前見慣爭鬥一直在閉目養神的老者,此時那雙蒼老的眼睛卻已經睜開,靜靜凝視著馬場上的少女。
“居然是《無衣》,”老人輕聲道,“真是好久沒聽到了。”
如果說鴻鵠歌是楚地的民歌,那麼秦風·無衣正是秦地的民歌。它不光是一首民歌,更是誕生於秦地抗擊西戎大戰中的軍中戰歌。
“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夢陽先生凝視著眾人中心的那個搭弓射箭的少女,靜靜開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這是前秦的戰歌,是曾經全民皆兵的哀歌,是嬴氏家族登陸戰場前的誓歌。
誰說沒有衣裳,我與爾等同披戰袍。
君王出師作戰,修整我們的戈矛。
在我們的戰場上,與君同仇敵愾。
聽著那個少女的歌聲,嬴珣隻覺渾身血液都滾燙起來,一股熱意泛上他的眼角,少年猛地一擦,伸出雙手同樣振臂高呼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誰說沒有衣裳。
這一刻,修整我們的甲與兵,與君共赴國殤。
曾經放下劍的前秦修行者們睜大眼睛,緩緩握緊手中的劍。
“誰說我們什麼都沒有?”那個前秦修行者看著少女放下手中的弓,側目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少年眼中的目光緩緩的變幻,忽然泛出一顆淚珠,隨後他也開始放聲高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先楚歌,後秦風。
握緊手中劍的前秦修行者,紛紛抬起頭,發出同樣的山呼。
那個少女開始奔跑,在獵獵的風聲中,她手臂上黑色的飄帶飛揚。
而這一次,她的身後,跟著其他七個少年。
馬球場上,所有人都開始狂奔,少年們狂奔著,前秦的隊伍狠狠紮入南楚隊中!
------題外話------
“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史記留侯世家》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詩經·秦風·無衣》
“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左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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