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感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記憶裡似乎前一秒還在大胃王比賽胡吃海塞,後一秒已經隻剩一口氣了。
“確實,像我這樣熬夜,擼串,暴飲暴食的人,腸癌什麼的也是情理之中。”
“我不想死啊,我還沒跟薑哥掙大錢呢,咱們劇組好不容易要成名了,我不能死。”
“我死了之後,我妹子怎麼辦,萬一被鬼火小黃毛拐走了怎麼辦,她那腦子,指定被人騙。”
王胖子迷迷糊糊的魂遊天外,耳朵裡卻傳來熟悉的女聲。
“瀚文哥,咱們晚上要不要去吃莞香樓,因為哥哥的事情,我已經兩天沒怎麼吃東西了,好餓啊。”
“吃飯不著急,等把王胖子的事情辦了,咱們全組聚餐。”
王胖子:“????”
這是王小鹿?你哥就快死了,你倒好,光想著吃。
“瀚文哥,那張醫生要的手術錢?怎麼辦,真的不給嗎?”
王胖子的意識漸漸清醒,果然是自己妹子。
悲憤!悲從中來!
“手術錢?想屁吃,一分錢都不給,不但手術費不給,咱們連住院費也得要回來,有那錢拿去裝修不好嘛?”
“再說了,你哥又不需要治療,根本就不用手術。”
這是薑哥的聲音?
薑哥!我王某人對伱是忠心耿耿,平日裡任勞任怨,你居然?居然不顧我的死活?
天呐!
“薑導,你們在這先忙著,我帶他們先去定桌子,這事兒一時半會估計辦不完,我們在這沒啥用是不,這死胖子,活該,沒事去參加什麼大胃王比賽,不撐死他算他好事了。”
王胖子已經怒火攻心了,儘管眼睛睜不開,全身使不上力氣。
但他還是能感覺到身體在顫抖。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呐!
孫小義你個王八羔子,勞資要撒了你。
“瀚文哥,我哥眼皮動了,是不是快醒了。”
王小鹿突然驚呼出聲。
“小姑娘,彆急,他這鎮靜劑用量,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的。”
老鄭叉著腰站在窗邊。
“不用擔心他餓著,以你哥的情況,餓個三四天是好事,哼,給他開副瀉藥,一劑藥準好。”
“薑處,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雖然這是誤診,但一般情況除非是專業醫生,不可能不用專業儀器,僅憑肉眼就看出病人病症。”
老鄭說完這話,就立馬後悔了,薑瀚文的本事彆人可能他不清楚,作為西莞警局的老人,他問這話就顯得外行了。
“老鄭,你當初是為什麼從省人醫外科主任的位置上退下來,跑到西莞來當法醫呢?”
薑瀚文沒有回答老鄭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
“嗬嗬,這個。”
老鄭笑的有點尷尬,他沒想到,薑瀚文對他的履曆這麼了解,警局裡的年輕人都沒幾個知道他在省人醫待過,而且還是外科主任,那時候想掛鄭醫生的號可得提前一個星期預約。
救死扶傷的錦旗把科室掛得滿滿的。
“因為我,膝蓋骨太硬了,軟不下來。”
老鄭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
“而且,跟死人打交道比跟活人打交道,容易輕鬆的多。”
“我乾了二十年外科,掛號費一直都是一塊錢,我不漲價,其他科室的就算漲價也不好漲太多,再來,我不願意給患者開他們定好的藥,你知道的,那些藥的價格太貴,都是回扣,分潤,一盒消炎藥的價格比外麵貴十倍。”
“粵北來的好多病人根本買不起,他們也沒醫保。”
“我的手術收費低,做完手術能不讓患者住院,我就讓他們儘量在家靜養,用藥也彆買醫院的藥,去外麵藥店買平替的藥。”
“時間長了,來找我看病的患者越來越多,但院裡上到院長下到賣藥的護士,沒一個待見我的。”
“我是想著就算招人嫌,但是能救死扶傷,我舔著這張老臉在院子待著也沒什麼。”
“後來,後來出了一場醫療事故。”
老鄭苦笑著把頭埋得很低,薑瀚文能看到他通紅的眼睛和眼角的淚水。
“一個車禍腹腔大出血的病人,沒下得來手術台。”
“哈哈,你知道嗎薑處,明明可以救活的人,卻因為一些操蛋的原因,死了!”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不能再繼續在醫院待下去了,我已經變成公敵了。”
老鄭捂著臉,他看見了王小鹿臉上的驚懼。
“醫院裡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還有許多更加離譜的。”
“不過離開省人醫,當了法醫,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我過得快活多了。”
“死人不會說話,我可以幫他們說話,替他們洗冤。”
老鄭嘴上雖然說得輕鬆,但卻是在輕輕的搖頭。
薑瀚文看得出來,這老小子言不由衷。
“你們知道,為什麼中醫現在如此勢微嗎?”
老鄭抹了把臉,臉色恢複如常。
作為一個真正救死扶傷多年的醫生,他心裡有太多話要講,但大多時候卻隻能孤零零的對著屍體說。
“因為真正好的中醫,便宜!中藥便宜!太多的病在好中醫那裡不用做手術,醫院,醫生,藥企這一條產業鏈都掙不到錢。”
“所以老中醫得特麼學西醫臨床,學一堆英文專業術語,你見過哪個老中醫會英文的嗎?考不過,就是非法行醫,但凡出一點點問題就得蹲班房吃牢飯。”
“好醫生都去了省會的三甲醫院,縣城的醫院都是一幫剛畢業隻會看化驗單的新手,我剛才說的把人腿鋸掉的就是這些小崽子!”
“這是在乾嘛。”
“這是在草菅人命!”
老鄭剛平複下來的情緒又繃不住了,開始咆哮起來。
但隻是一瞬間,他剛亮起來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還是死人好啊,死人不會哭,不會鬨,不會抱著我的腿求我救救她的娃。”
“哈哈,還是死人好,你說是不,薑處。”
老鄭終於是一吐為快了,他看向病房門口的薑瀚文,兩人都是一陣苦笑。
“老鄭,你天天解剖屍體,我天天替死人追凶,殊途同歸,都是吃死人飯。”
薑瀚文對老鄭這瘋瘋癲癲的性子倒是沒什麼話說。
有本事的人就是這樣,他並不認為老鄭是個懦夫,是個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