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卿太過了解慕酒甜。
那張挽起來的紅唇中,歡喜或有求於人時會甜甜的叫“少卿”,惱羞成怒時會叫全名,平日裡最愛的稱呼是“顧先生”。
至於“顧少”……
則是最為疏離涼薄的稱呼。
心底所有的情緒都被惱怒覆蓋,深邃的眸底燃燒著熊熊烈火,如同深淵“慕酒甜,你到底……”
“顧先生。”護士莽莽撞撞的聲音衝散了他們之間的死寂和陰森,抱著文件夾“蘇小姐的傷口又崩開出血了,要進行二次縫合,醫生要您過去一趟……”
聲音越來越低,腳步在他們三米外就停了下來。
蘇安然的病房是走廊的最後一間,越過護士的肩頭,慕酒甜看向窗外。
不知何時,雪又下了起來,很大,幾乎是漫天覆蓋,看不出雪花原本的模樣。
今晚的夜色很適合勝利者的狂歡。
也很適合失敗者的肮臟苟且。
淡淡的將自己的手腕往回抽著“蘇小姐那裡又出現問題了,顧先生過去看看吧。”慕酒甜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溫靜“我今晚還有些事,就不回青宅了。”
彌天的靜,電梯門打開又合上,靠著冰涼的鐵壁,慕酒甜覺得自己似乎是衣服穿得有些少了。
那種冷,從心底蔓延出來的。
原本過年期間的出租車便不好打,從醫院出來,半夜十點鐘,街道幾乎空蕩蕩的,便更不要說是出租車了。
等了將近十幾分鐘的時間,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慕酒甜琢磨著要不要給盛懷暖打電話,讓她過來接自己的時候,一輛豪華的車子緩緩的停在了她的麵前,車門打開“怎麼這麼晚在醫院門口?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下意識的反駁,溫熱而充斥著少許雪茄味道的外套落在她的肩頭,她第一反應便是拒絕,卻被巴特萊強行製住,眉目沉著,帶著不悅“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天太冷,又下了雪,你要是凍得感冒怎麼辦?”
她的身體不好,他是知道的。
看著她肩頭覆著的薄雪,恐怕已經站了不短的時間。
慕酒甜這才停止掙紮,指尖攥緊西裝的一角“麻煩了。”
“嗯。”回應了聲,摩擦著剛剛觸摸了她肩頭的指腹,帶著少許的留念,巴特萊接過秘書遞過來的純黑大傘,撐在慕酒甜的頭頂“走吧,要去哪兒?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就好。”
“你確定這個時間還有出租?”
空蕩蕩的街頭,慕酒甜沒法說還有,隨意的抿著唇“我會讓我朋友來接我的。”
“那好。”巴特萊沒有強求“那我陪著你,等送你上了車再說。”
嗓音不算強勢,卻給慕酒甜一種生存空間被步步緊逼的感覺。
這次他見到了自己的朋友,那下次是不是就該見慕曉東了?
有著將西裝外套還給他的衝動,搖頭“不用,旁邊就是警察崗,我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
“我送你還是陪你等你朋友來,你自己選擇吧。”
剛剛經曆了顧少卿和蘇安然的事情,現在慕酒甜心情煩躁的厲害,最聽不得的便是有人反駁自己,下意識張口便想要拒絕,抬眸就瞧見有道身影從醫院裡追了出來,黑色的西裝在純白的世界裡格外的打眼。
巴特萊順著女孩的視線看了過去,男人步履匆匆的模樣,他瞬間便明白了大概,語氣溫淡著“現在呢?你的選擇是什麼?”
捏緊的指尖越發的用力,慕酒甜幾乎沒有時間來思考,直接抬眸“麻煩你了。”
“上車吧。”
親手拉開車門,護在她身邊,巴特萊從未有過像是現在一般的感激過顧少卿。
如果沒有他的話,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和慕酒甜如此和平的相處,沒有爭吵,沒有冷言諷刺。
上一次的回憶還是在四年前的初見。
大掌按在她的肩頭,低低的勸慰“你先進去吧,我幫你……”
話還未說話,一隻大掌帶著濃鬱到遮天蔽日的陰森氣息直接伸了過來,幾乎是瘋狂的想要將她扯過去。
卻到一半,又猛然的被人拽住。
兩個男人都不肯鬆手,中間的慕酒甜被左右拉扯著。
巴特萊忍不住的挑了挑眉,語氣陰沉帶著不悅“顧先生,酒甜在中間很疼,還麻煩你放手。”
“該放手的人是你。”
話雖然是對著巴特萊說的,一雙黑洞般的眼眸卻緊鎖在慕酒甜的身上,一字一頓,喘息著粗氣,渾身散發出陰鷙到恨不得現場就掐死她的氣息“慕酒甜,告訴我,你想要跟著誰走?”
“跟誰走?你覺得我會選擇誰。”
緩緩的抬眸,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幾乎沒有表情,冷然的嗬斥“放手。”
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和動作,慕酒甜忍不住加大了聲音“顧少卿,我讓你放手,你沒有聽懂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