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華發斑白的婦人扶著一個極度虛弱的男人走了進來。
見到溫漾,婦人渾濁絕望的雙眼緩緩溢出了淚水,她默默用衣角擦去,扶著兒子走上前,“溫小姐,好久不見。”
溫漾看了眼老了好幾十歲的陸母,又看了眼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陸縝,嗤笑了一聲,“前世業,來生報,能讓你轉世成人,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眼窩深陷的陸縝身子一僵,乾涸的唇瓣抿了抿,苦笑道,“溫小姐,老實說我也很好奇,前世的‘我’到底做了什麼混賬事,讓您這樣嫌棄我。”
溫漾笑了起來,“想知道?”
陸縝一愣,直覺這個笑容背後有古怪,但此時腳已經踩在船上,他已經沒有了後悔的餘地,“想。”
“行,”溫漾站了起來,相比對風淩澈的溫柔,她動作十分粗魯地從陸縝頭上薅走一縷頭發,放在了古琴上。
“錚——”的一聲琴鳴,渾厚的餘音透著衝天的怨氣傾瀉而出!
隨著叮叮咚咚的琴音響起,那把古琴竟在無人的情況下自己演奏了起來!
如泣如訴的琴聲似雪水貫入心口,音調悲愴欲絕,聽得在場眾人心弦一緊,喉嚨哽塞難言。
眼前似出現了一個畫麵——
一個豆蔻年華,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在月色下邂逅了文雅俊俏的少年郎。
火紅耀眼的燈籠掛滿河堤兩岸,熱鬨的叫賣聲,孩童純真的笑聲,以及少年郎那一句“姑娘,小心”的關心聲,字字真切。
險些落水的少女嚇得驚魂未定,一時間竟忘了少年的手還放在腰間,隻呆呆地睜大一對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少年。
就在大家沉浸在浪漫而溫馨的氛圍中,不知不覺往前走時,溫漾清冷如水的聲音打破幻境傳入耳間,“彆被迷了心神。”
周禾劉旋等人身子一抖,意識慢慢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和古琴已經隻差一步之遙。
劉旋搖了搖怔鬆的腦袋,剛想開口詢問怎麼回事,臉突然刷地一下白了,“她……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隻見古琴旁,背對他們坐了個女人,墨色長發流瀉到地,其中一縷正纏在陸縝的脖子上,這女人身上穿著的襦裙,儼然和幻境中的少女一模一樣!
“這……這是怎麼回事?”
饒是周禾是鬼,也被眼前的女子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想繞到女子前麵看一眼,卻被溫漾按住,“彆看了,她的前麵也是頭發。”
風淩澈坐在女子對麵,目光淡掃一眼。
果然,眼前的女人如同貞子一般,整張臉都被烏黑的長發遮擋住了,看不清麵容。
此時陸母也緩過神來,看到兒子被勒得麵色漲紫,難以呼吸,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女人麵前,“求求您放過小縝,有什麼事就朝我來吧,我願意一命抵一命……”
“有官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婉轉悠揚的戲曲唱腔驟然響起,打斷了陸母的哀求。
女子輕撚蘭花指,嗓音透著悲哀荒涼的苦笑,“一支蘭花,一段紅塵往事,諸位,可否聽妾身講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