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讓她這麼難受,有負罪感的原因是,她看到了。
被她殺死的其中一個人倒下的時候,掛在脖子上的項鏈滑出,在地上摔開了蓋子,裡麵有著一張照片。
那張滿是溫暖笑容的全家福,在血泊之中是那麼的刺眼殘酷。
照片中的小女孩和她一般大,此刻一定滿心期待著父親早日出差回來。
可因為她,那個女孩的父親永遠回不去了。
脫離立場因素,那個男人也隻是一個平凡的人,他同樣有著等他回家的妻兒。
可他既然選擇踏上戰場,那就應該做好了喪命的覺悟。
所以,她也應該做好,奪走他人希望之後被人怨恨的覺悟。
小遊很清楚,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上一世她的要抹除的敵人隻有鬼,雖然他們曾經也是人類,可他們早就舍棄了作為人的一切,所以殺起來沒有那麼強烈的負罪感。
這一世不同,她知道需要麵對的敵人可能絕大部分都會是人類,她考慮好這一點才會向龍先生提出加入革命軍。
從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給自己做思想工作,“殺人”的罪是她選擇的這條路需要背負的代價。
可是實際真的發生以後,她才發現,自己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還是會愧疚恐懼,藏在外套裡的手此刻還在顫抖。
她還需要點時間去適應,去接受這個事實。
貝蒂對這孩子感到心疼,這才多大點的孩子啊,就把一切看得這般透徹,這孩子就是把一切都看得太透徹才會這般難過啊。
她壓下心疼,狠下心執行龍的任務,畢竟這次他們真的鬨得有點過分,視軍規為無物,這不僅是對規矩的輕視,也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必須要他們意識到錯誤才行,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小丫頭此刻的心理狀態關進小黑屋對她百無一利,她也隻能狠下心懲罰這個最讓她感到驕傲的學生。
小遊望著貝蒂拿走‘紅櫻’,輕輕地把門關上落鎖,房間內變得一片漆黑。
小黑屋內沒有窗口,隻有幾個小小的換氣口,僅憑自己幾乎無法判斷時間。隻有通過送飯時間才能判斷到底過了多久。
時間好像過去了有五天吧?
一片漆黑,而且隻有自己的時候,真的很容易放空思緒,各種壓在心底裡不好的東西爭相湧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的。
如果是平常的她,半個月的禁閉打坐冥想簡單就能渡過。
可現在她無法靜下心來冥想,她已經被惡夢驚醒了好幾次,她夢到了那個女孩流著血淚控訴她為什麼要奪走她的父親,那個女孩不斷地在她夢裡,詛罵著。
也夢到了,因她被幾乎滅族的雨宮家的同族們,渾身鮮血地趴在地上,朝她咒罵哭喊,雨宮夫人更是伸出手死死地扒住她的腳,那怨恨的眼神看得她滿心恐懼。
此刻她隻覺得,自己好像又變回了曾經那個沒有姓名,不被允許存在的赤瞳魔女,被關在家族最深處的地下室裡永遠不得翻身。
小遊縮在牆角,手裡用力的握緊珍視的木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獲得短暫的安寧,死死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乞求著,希望有人能和她說說話,轉移注意力,或者能有什麼事物可以讓她發泄情緒。
可是都沒有。
大概又過了兩天到了第七天半夜的時候。
在小遊情緒即將被自己壓塌的時候,房間裡出現了異變。
時隔三年,那支木笛再次亮起。
微弱但溫暖的橙紅色光芒打破了這個狹小空間裡的絕望的黑暗。
小遊呆楞地看了一會木笛,一時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地輕輕吹響了這支木笛。
下一刻,光芒大盛,把這個房間徹底照亮,把女孩的身體吞噬包裹,過一會隨著光芒的消散,無人發現女孩的身影從這艘船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