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腳尚在滴血,也有血珠沿著朱砂紅線滾滑,又將那本就明豔的紅染得更妖冶。
洛蘅探出手來,指尖觸到她發絲的一瞬,他整個人先怔了一下。
她的靈氣他竟有些熟悉……
而且這熟悉還是洛蘅最意想不到的。
僅一瞬,洛蘅整顆心都仿佛被捉住了一般,血流都滯湧了一瞬,寒意侵上指尖。
洛蘅繼續撩開她的發,她頭垂得很低,即使撥開了長發的遮掩也還模模糊糊隱在陰影裡,但就這隱隱若若的一眼,已經足夠讓洛蘅驚愕了。
下一刻,老村長就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千絲萬縷的紅線在一陣虛不見形的仙氣震懾下斷裂散碎,然後,這妖女就正正的栽進了洛蘅懷裡。
老村長就看著這世間最肮臟的邪物和最聖潔的仙者緊密的接觸在了一起,一顆蒼老的心都差點扛不住這震懾場麵帶來的轟動了。
洛蘅根本顧不上後麵全身都僵住、嗔目結舌著、半天撿不回下巴的老村長,左手攬著這副虛弱不堪的身子的腰,右手已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好將她的麵容打量仔細。
她迎著光線的麵容更是蒼白,連嘴唇都完全失了血色,卻有兩行鮮血凝在頰上,便是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淚。
這會兒,洛蘅的心已經不光是被捉住了,他整個人也不光是震驚那麼簡單了——他看著這張與郡主如出一轍的臉,整顆心都仿佛被捏碎了。
洛蘅觸在她臉上的手指都起了微微的顫栗,目光閃晃了一瞬,良久,才喃喃道“怎麼是你……”
“少,少俠……“老村長還愣在原地,本來剛要回過點神想說句話,結果一顆老心又給砸了一悶棍——隻見這仙門少俠極快的脫下外袍,然後用這潔雅神聖的衣物將這妖女裹起……
老村長已經淌到齒縫的話語轉眼就被截了流,不用吞回去,已經說不出來了。
洛蘅將人小心翼翼的抱起,然後極快的從老村長身邊擦過,臨到洞口,才想起要給對方一個交代“把她交給我。”然後,就不再多留一步。
來得悠然,去的匆匆……
出了村,洛蘅隨手甩了個靈信就禦劍而去,一路向東,越過了靈允山,直到奉燈城門下才收了禦劍術。
洛蘅抱著芊霙雪,她渾身冰涼,涼得他心裡發慌,進城隻大概掃了一眼,瞥見最近的一間客棧便衝了進去。
客棧裡空蕩蕩的,就老掌櫃一個人在擦桌子拖地板的忙活,見洛蘅迅行如飛,還當外頭有追兵,提著口喘不上的氣往外瞅了一眼,街上行人如常。
“兩間客房。”洛蘅簡單一言,已經上了樓,瞎闖了一間客房。
“好嘞……”老掌櫃匆忙忙地追上去,到了屋門前才發現自個兒掃帚還沒擺呢。
人家都已經進屋了好像也沒掌櫃多大事了,於是老掌櫃又雲裡霧裡的轉身下樓,懵裡懵懂的斟了壺茶端上去。
“客官?”老掌櫃拎著茶壺,敲了敲大敞的門,然後進去,將壺擱在桌上,下意識往榻上瞥了一眼,見那女娃遍體鱗傷,怪嚇人的。
然後老掌櫃悶著聲退出去了,同時有自覺的把門帶上。
洛蘅把著芊霙雪的脈門,強行靜下心來仔細分析了一下,已知她是傷太重,連靈力都孱弱了,於是分秒不敢耽擱,三根銀針刺下,指尖蘊力,極快地點了她胸前幾個穴位,先替她引動周身氣血,以免惡氣鬱結。
她的靈脈也有些破損,這卻隻能由洛蘅將自己的靈力渡進她身,暫且替她鎖住維命的靈力。
她的靈力至寒無比,確實有老村長所說的“凍木凝土”之力,也的確有邪性,但肯定不是妖邪。
此時洛蘅看著她,思慕得償的欣喜蕩然無存,唯有錐心的刺痛以及惶惑。
神族從沒有處死的極刑,最重的懲罰便是墮凡,稍輕些的也是托生凡劫以降神格。這凡劫不是說渡就渡的,有多少神明便是因為一個凡劫而萬劫不覆,就算堅強的挺過了凡劫,被降的神格亦是畢生之辱。
她究竟犯了怎樣的重罪才得了這麼重的罰?
奉燈城很陰,不光陰氣重,連天色都是長久的昏暗。窗大開著,明明不到未時,卻沒有明媚的光線映入屋中。不儘人意的光線又在她蒼白的麵上蒙了一層暗暗的虛霧。